分卷閱讀445
老說:“徵伯賢侄不是要赴這科舉試了?何必非叫他趕在這時候去遷安,我叫守仁過去送文章,順便看看和衷?!?/br>李兆先大公子經過崔家小黑屋一年淬煉,在考場熬一天已經不當回事了,去年就順順當當考上了秀才。今年正好是秋試之年,他要考試,明年大比就輪到王守仁,兩個孩子其實都該安心在家復習的。李東陽道:“兆先去過一趟遷安,熟門熟路的,耽誤不了什么,伯安明春可是要奔著狀元考的,叫他安心念書吧?!?/br>當年王守仁落榜,他們這些當長輩的上門安慰時,他還忽悠人家孩子寫了篇。那賦寫得固然駢儷縱橫,才氣橫溢,不過當狀元豪言放出去了,不考個三甲回來終究不好看,這科王守仁的壓也肯定也特別大,還是別給他添事,叫他安安生生在家復習吧。王狀元苦笑一聲:“我已不敢盼他這科考出什么樣了。這孩子讀書凈鉆牛角尖,先前一格竹子連格七日,格竹不成,后來不知怎地后來竟又看起了象山先生的著作,這豈不更偏離理學了?哪個考官能取中他!”李東陽訝然道:“怎么又落進這狂禪道里了?”王華擺了擺手:“這孩子從小就有主意,我哪兒管得住他?反正他也不是那種受不起打擊的孩子,我索性再放縱他一科,等他落榜之后,明白何為正道就好了?!?/br>李東陽看著他又痛心又無奈的模樣,顧不得憐惜他兒子,先憐了憐他:“那我寫封信給和衷,叫他勸勸伯安吧。這孩子最擅教導人,我家兆先便是叫他調理出來的。雖說他正在孝中……”要一個身擔兩重重孝,祖母三七尚未過的孝子教學生,李先生也覺得怪不落忍的,搖了搖頭,商量似地說:“我就跟他提一句,叫他勸勸伯安。這兩個孩子自□□【幼交】好,和衷不是向來看重伯安,以為他能成大器的么?必定不肯看著他走上錯路?!?/br>王狀元深謝過李閣老,兩人各自回家給崔老夫人宋氏寫了墓表、墓志銘。他們翰林都是專職寫這個的,凡朝中有誰家出事,都是捧著銀子請他們寫。因此都是下筆如飛,花不了多少工夫便一揮而就,兩篇文字寫得清婉流麗,足可收進自己的文集里流傳后世。寫好的文章都給了王狀元,王華便把文稿用油紙、白緞層層裹好,打了包裹,交給正在家苦苦研習陸象山、不好好讀科舉筆記的兒子,“喏”了一聲。“你崔世兄家近日又逢新喪,祖母宋老夫人過世,請了李閣老與你父給老夫人寫碑銘墓表。你近日不是也沒用心讀書做文?既然沒有正事可干,便替我與西涯公跑一趟腿,把這些給你崔世兄送去?!?/br>“好?!?/br>王守仁正讀著“明本心”,叫陸象山兄弟勾得連門都不怎么出了,但聽見有正事,立刻就去收拾行李,要去遷安看人。王華見他知道以人情為本,略覺滿意,捋著胡子說:“崔家正守著兩重重孝,你到那里略住一二天就回,不可多打攪和衷?!钡侥莾褐?,和衷有心思提點他一句就提點他一句,沒有就叫這孩子早些回來,明年科場上受受挫,也就長記性了。王狀元對兒子的器量胸懷還是有信心的,不怕他在場中蹉磨多了能磨平心氣兒,安心地等他從遷安回來。這趟不光王圣人去,李閣老終歸還是把兒子派出來了,只說他跑過一趟遷安,識得路,帶著他能方便些。兩個少年才子名儒亦是相識多年,都不生疏,便搭著伴兒上路了。李兆先底子不好,走長路要坐車,兩人在路上就多消磨了一天,到第四天下午才趕到嘉祥屯外崔家祖宅。崔家此時也過了三七,來吊唁的人少了,兩個小的都叫崔燮趕到后頭歇著,就他一個人在堂前待客。王、李二人先上前焚香致哀,主賓行過禮后,便把父親們的文稿給他。崔燮當場打開看了一遍,感動得泣涕連連,還分給兩個做兒子的同賞,極力夸贊:“狀我祖母懿行如在眼前,此二篇文章擲地,亦當有金玉之聲!”兩位才子接過稿子,一份份細品。李兆先看熟了父親的詩詞文章,看著墓志銘后頭那段錯錦般的銘文嘆道:“凄婉靡麗,真吾父手筆也……”又看了滿臉復雜的王守仁一眼,問道:“王兄亦頗有所感不?可否將令尊大人的文章借我一觀?”王兄……就感覺著墓表中辭氣縱橫,跟那幾本錦衣衛以情勝人的路數一樣,而李東陽這份墓志銘,清麗之致也頗像“水西先生”寫的那幾本錦衣衛。可憐李兆先至今還以為連環畫里偶有像他父親手筆的,只是因為西涯公cao文柄多年,天下儒生都擬學他的文章,寫出來略得他三昧而已。王守仁不忍心點醒他,把墓表遞過去,接過那份墓志銘,就低下頭默默品讀。他們倆在看文章,崔燮也在看信。李東陽在信里寫了王守仁從朱學轉向陸學的危險征兆,要他幫忙勸勸這孩子,讓他回心轉意好好念一年書,先把進士考下來再說。王狀元真是一片苦心。可陸九淵的學說就充滿了主觀唯心主義的色彩,跟王陽明“心外無物”的觀點很像,說不定這就是圣人開啟心學的起源呢,他怎么能阻止?崔燮收起信,看兩位才子也互換著看完了文章,便先請他們住下,叫人拿著文章找匠人刻碑。李兆先是專門替他父親來看望崔燮的,就安心住下來,還張羅著幫他們家料理喪事;王守仁卻是記著父親的叮囑,不敢打攪他們,住了一天就要告辭。崔燮拉住王守仁,直接說:“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令尊王大人與家師李先生都擔心你迷心于易簡工夫,耽擱了經學。伯安賢弟自己對明年春試有何想法?是不在意一場得失,還是愿暫時花些功夫在科舉上,明年搏個功名回來?”王守仁這才明白父親臨行時為何那樣復雜地看著自己,還反復強調,要他不可打擾崔家守孝。原來他竟已舍下老臉,在信中托崔世兄提點自己。他這些年研究“明本心”,光從那些連環畫里研究出了父親戀君報國、思念故鄉、孝順父母……還有喜好個男扮女裝……的本心了,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父親為了他這個兒子所付出的更多。他又如何能放縱自己沉迷象山學問,叫父親擔心呢?王守仁心中已有主意,拱手深施一禮:“崔世兄的教誨守仁聽懂了。守仁不會辜負父親與李閣老的拳拳之心,回去后便收心苦讀,明年定要搏個狀元回來以報眾人!”不!等等!他還什么都沒勸呢!他沒灌心靈雞湯,王圣人怎么就突然被他勸得要改陸歸朱了!那心學呢?崔燮心里都要咆哮起來了,臉上還得維持著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