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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優勢,學的人是五經中最多的,光它一房的考生就占到全部考生四分之一強,判卷的壓力也是五房中最大的。九月十一日,七篇經義文才剛全部謄清,十二又考第二場詔誥表判文;十五日才謄清第二場文章,第三場策論又至。而二十五日便要定草榜,二十九日就要正式發榜,平均下來他們兩個考官十五天內就要判五百余份卷子,三四千篇制藝,每篇的評點字數都不少于二十字……判完的卷子還要趕著送與正副主考官復閱,再與監臨、提調官共排名次、拆卷填榜……留給他們看卷子的時間哪有多少!雖在謄卷一關,外簾官們就先剔去了文字失格、避諱不當、涂抹過多、不作草稿之類犯了大忌的卷子,送進來的已經少了許多,梁、張二人還是不敢拋費時光,也和學子們一般點燈繼燭地看到半夜。這三場簡直不是考生員,而是考他們這些閱卷官,考得他們眼花胸悶,看到后頭也就看不出好壞了。是以鄉試三場場屋文字中,考官們能認真看的也就是第一場,第一場中評得最認真的,也就是首篇的“小人閑居為不善”。兩位同考官苦中作樂,看著看著卷子就跟對方說一句:“崔和衷已落入我手矣!”另一位考官便撿出自己挑的好卷說:“不然,我這份卷子清通簡易,和衷必在我手?!?/br>比及九月二十五,三場的佳卷與備卷總算都判了出來,詩經房兩位同考官各推一份最佳的卷子以備為經魁之選,都拿到李東陽和謝遷面前。梁儲選的一份批為“氣清筆健、理足神完”,張璞選的則是“清思澣月,健筆凌云”,從評語上便要壓他的一頭。梁儲身為傳臚,夸人的功力還有差的?聽著張璞的評價,便跟兩位主考說:“哪里有按著評論推人的,我還能評他‘健筆凌云獨饒英氣’呢!伯英兄易房那篇還批了‘經天緯地之才,倒海翻江之筆’,豈必是我這篇不及那篇好?不過是評文時著墨不同罷了?!?/br>易房同考官楊杰楊伯英輕咳一聲:“你們評你們的,不須拉扯我。我易房推出的經魁文章的確周密詳備,俊逸清新,可稱一時之選?!?/br>他復誦著:“小人之異于君子者,大抵異于所為也。而吾謂小人自安為小人,則所為已非;小人自諱為小人,則所為更假?!?/br>念到這里,他便看著兩位詩房考官,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負手而立,長嘆道:“小人與君子之別只待觀其行才能辨出,其所作或為非、或為假,愈善掩飾而惡行愈多。旁人看他非為則洞如觀火,他自己卻因自欺而以為能欺過別人,所做日漸壞去,不可挽救。此處說得何其精到有力,讀之如登西山,致有爽氣!”李東陽笑道:“這段還未展開,末二比寫小人恐自見惡于君子,卻不知君子早知其不善之語,筆致嫻雅圓熟,尚有裊裊余音在文字外,果然是學養兼優之作。伯英薦上的果然是好文章,便不因經房考官推薦,也足可列在前茅?!?/br>謝遷這個副主考是負責填榜的,命人將易房這無爭議的文章朱、墨二卷取來,當場由兩名讀卷官對念,聽得一字不錯,將他的卷放在將要填入五經魁的那一摞上,又看向詩房的兩位同考:“二位同考官既爭不出上下,還是叫主考西涯公評斷吧?!?/br>兩篇文字各有優長,兩位考官要辨的還不光是哪篇更好,還得猜哪篇是崔燮寫的——李東陽作老師的要避嫌,不能把自家學生的文章列到前頭,反而要抑他一抑,打落到五魁之外。反正鄉試不似會試,還要分作三甲,只要名標在桂榜上,哪怕是第一百三十五名,也是和第六名一樣值錢的舉人老爺。梁儲自信地說:“和衷必在我手中,我看他這篇破題便破得與眾不同?!?/br>他也和楊杰一樣,曼聲吟道:“狀為不善之小人,揜著之計巧矣?!庇贮c評道:“這句便有可圈可點之處,原題‘小人閑居為不善’一句便如描畫眉眼,細細分明地刻畫出小人掩惡著善之狀,用這個‘狀’字以喻原題描畫之筆,豈不精到?”一旁幾位同考官點頭附和道:“他是會畫畫的人,理宜作此語?!?/br>張璞道:“我也看過崔和衷的卷子,他做題一向走古樸簡潔,理過于辭的路子,不一定就要在破題上出新。我看這篇‘以自欺者欺君子,小人之意偽矣’點題分明,下引承題‘夫小人,非昧乎善不善也’,一語點破小人知善故為惡的本質,豈不也是擅點睛者的手筆?”禮房一位同考官王珦道:“不然,這破題有些俗氣了。我禮房便有一篇文章是這么破的,只與他這破題差三個字,是‘小人之揜著工矣’。不過以‘意’之偽代‘掩著’之工巧,是比他的文字精煉?!?/br>不過這篇沒有點出小人并非不知善不善,只是平平重寫原題,不及那篇精彩。張璞道:“破題略平,承題卻一針見血。梁兄那卷承題也只寫小人不見君子時便放縱他的本性為不善,見了君子才知掩著;何如我這篇先點明他非不知善惡,只是用此自欺呢?從這一句承題,文章便見高明了?!?/br>梁儲力爭道:“不不,你看我這篇——他這句發凡是以‘何也’開頭的,不正是崔和衷的手筆?這句‘其為不善無不至也,特未見君子耳!’真是諷論有力,和他答題的風格一致!”張璞當即反對:“豈能只看發凡,制藝文精粹在比偶句,你看這兩比:‘夫嘆陰為乎惡者,小人之故態;陽拊乎善者,小人之變態’,對得多么工整,論得多么痛快!”兩人爭著爭著,已經忘了爭的是哪篇更好還是哪篇是崔燮作的了。二人論得各有各的道理,文章高下也只在伯仲之間,點評之辭更是新逸紛出,那六位同考官看他們爭執看得頗有興味,只差沒掏出銀子押注了。兩位讀卷官還站在廊下,等著副總裁叫他們讀了卷子好填草榜,這里兩位同考官倒爭執起來了,聽得他們連連呵欠,互遞眼神,都怨同考官不知道體貼人。考官們是坐著進卷子的,他們可是要站到填完草榜的!兩位正副主考也嫌他們吵得慌——特別是李主考,他們爭的卷子里還很可能有哪份是他學生寫的,叫他們倆這么死命夸著,李東陽的臉都有些發燒了。他索性取了兩位卷子,左右各擺一份,對照著細看。梁儲那篇卷后用藍筆批著“曲折赴題、精深遒逸”;張璞那篇批著“清空一氣、獨往獨來”,都是他自己給弟子寫批語時不會用的溢美之辭。不過這批語還不算夸張——還比不上“經天緯地、倒海翻江”,他自己給人評時也會寫個“披一品衣、抱九仙骨”……李東陽清咳一聲,便把那兩句批語扔到一邊,細細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