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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再不愿松開。自這之后鄭木再也沒走出林子,不知過了多久,有個道士無意中走進山林,這人生得一雙四白眼,嘴唇薄得像刀刃,正是昔日在廖府興風作浪的法師絳塵。他正在林子趕得急,樹叢四周忽然漫上氤氳濃煙,灰白的霧氣將萬物遮掩住,便不慌不忙燒了一道符,不過一會兒便將濃霧驅散,他定睛朝前望去,見遠處有個年輕人蹣跚著趕路,連忙幾步追攆上去,走近了卻見是個鶴發雞皮的老人家,自頸至肩纏著一條銀白大蟒。絳塵心知蹊蹺,便對老人道:“這山林里鬼魅橫生,久呆不得,你若顧惜性命還是快下山去?!崩先朔路鹨痪阈惺遰ou,絲毫聽不著他言語,托著白蛇繼續悶頭往前走,好像要一直行至地老天荒。絳塵心道:“這必是給妖精迷了心竅?!彼俅蛄磕菞l蛇,竟見白蛇早已死去多時,身上的鱗片干枯脫落,滄桑老邁度過千年。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鐘二郎整一年里都懶散如泥,獨獨在深秋里禁不住歡喜,日日坐立難安翹首以待,不知心里揣著何樣的意圖。湛華暗暗的驚疑,跑到街角買了一袋剛出爐的糖炒板栗,剝去殼喂他。鐘二郎接了栗子嘻嘻笑著道:“外頭買的哪能跟自家的比,過些天來個老朋友,說好了要送好的吃食來?!闭咳A“噗”一聲笑道:“原來你添了出息,不屑吃尋常東西了?!辩姸B忙叫:“誰說的!”三口兩口將板栗嚼了下肚。他如此巴巴候著,終是聞著對方音訊,一到早趕去火車站接人。湛華忙將家里的腌囋被褥收拾起來,正愁著如何燒菜招呼客人,鐘二郎已將朋友帶回家,一個黑臉漢子生了張呆板臉孔,乍一瞧仿佛集上剛宰過生豬的屠夫,偏偏架一付金絲邊眼鏡,晃著膀子闖進屋,順手兩只口袋摔到地上,他身后緊隨了個小姑娘,不過學齡的年紀,扎一對豆芽似的小辮子,黑乎乎的手往嘴里塞一塊豌豆黃,腮幫子鼓得滾圓。鐘二郎跑了一上午餓得前胸貼后背,吱呀亂叫朝湛華要吃的。湛華靈機一動道:“我瞧市場上新上了螃蟹,你去買幾只回來,蒸熟了蘸醋吃?!?/br>第45章一聽要吃螃蟹,鐘二郎立即涌出百倍精神,鼓舞著眾人一同前往。這一行浩浩蕩蕩跑到海鮮市場,揀了頂熱鬧的一家擁上去,見一只只青皮大閘蟹聚在海盆里耀武揚威,綠豆似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自己即要便要化做別人盤中美餐,揮舞著蟹螯歡欣快活。眾人紛紛涌出有限虛偽的悲憫,鐘二郎卻連這點悲哀也省去了,擼起袖子先要抓最大的螃蟹,湛華暗中掐著他道:“螃蟹太貴,你若想吃得盡興,不如再摻些河蚌生蠔?!彼笥颜驹谝慌月犞?,默默蹲下身不動聲色掏出根火柴棒,趁著店主無暇顧及將木棍捅至螃蟹腮上。螃蟹掙扎了一會兒便抻著爪子嗚呼唉哉,活螃蟹一百二一斤,死的三十一大堆,鐘二郎立時會意,興致勃勃加入屠蟹的隊伍。店主瞧那二人的模樣,縱是發覺也敢怒不敢言,鐘二郎挑了一大筐,高高興興背回家里,尋出頂大的一鍋添水蒸蟹。那二人起初還有說有笑暢談往事,待螃蟹盛出鍋,皆開鍋蓋冒出大團蒸氣,立即怒目圓睜咬牙不語,憋足了勁準備大展拳腳,湛華還未調好姜醋,兩人便擼袖子開吃,“啪”一聲掰開guntang的蟹殼,也不怕灼了舌頭,爭先恐后往嘴里填蟹膏。湛華哭笑不得,忙坐下搶了一只蟹教小女孩吃,自己又胡亂吃一個,因瞧著姑娘一楚楚可憐的模樣,便柔聲詢問她多大年紀,讀了幾年書,姑娘只木訥著垂頭不語。眼見一盆紅通通的螃蟹見了底,二人不似剛才那番暴風驟雨,漸漸沉著下來喝黃酒。鐘二郎抹了一臉蟹黃子,湛華干瞅著不告訴他,自己半掩了嘴竊竊發笑,鐘二不明所以,指了那黑臉漢子道:“這個是我自小的玩伴喚做夏南的,別瞧他這個樣,可是個百無一用書呆子,所沾之處皆是一片酸腐,發起楞來誰也顧不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娶上媳婦,結婚不過兩年便逼得老婆跟人跑了,留下個癡呆丫頭隨他過活,取了名字叫夏秀,父女二人賣掉房產跑去鄉下種地過活。這個人仍是賊心不死,隔三岔五寫些‘悲傷的月亮’、‘憂郁的大蒜’冒充文豪詩圣,筆桿子雖是臭如狗屁,卻養得一地好花生,我哥哥脾性仔細,吃果子單要吃頭尖兒,只得央著他往這邊送?!彼跓o遮掩自顧自說著,桌前那對夫女毫無慍色,剝螃蟹蘸醋不亦樂乎,鐘二郎見盆子里不過還剩兩三只蟹,連忙閉了嘴搶蟹吃,仗著自己身長手快先抓著吃了一只,見盆里獨剩一只肥大團臍的,旁人不好意思再取,連忙伸手抓住道:“剛才吃的那個太孤單,再吃一個才叫‘相見歡’?!?/br>夏南酒足飯飽,離了桌子抖開自己帶來的口袋,一只裝了鐘二郎新新念念的落花生,另一口袋盛著去了毛殼的板栗,還有些小米紅棗,皆是新鮮又水靈,跟外邊堆成山賣的貨色不可相衡。他叼著一只卷煙對鐘二道:“你消遣我半晌,我也不回嘴,單要你替我做件事?!辩姸上肓讼脒B忙搖頭道:“要我陪著你一同寫那狗屁詩,還不如一刀剮了老子?!毕哪吓溃骸拔已劬τ譀]給爛泥糊了,巴巴尋你寫詩做什么!”他叉腰立起身說:“我們村子原先是安寧,也不知何時流傳有鬼祟作亂,說是村東有個女娃死后入了殮,化成魂托到村西王家,附在活人身上日日胡言亂語,擾得人心惶惶終日畏畏縮縮。要我說那不過是小孩子發癔病,吃點西藥也便好了,沒想到村里來了個仙姑,自稱能做法走陰,胡亂舞弄一陣,真就把孩子醫好,哄得鄉民紛紛慷慨解囊,托出血汗錢求她息事救人。那神婆扭了一段薩滿舞,裝神弄貴稱請了狐仙上身,吱吆亂叫吆和了一陣子,自然不能手到病除,她借口稱村民心不誠,腆著臉繼續收資撿財,將病人盡興耽擱著,自己卻賴在村里不肯走?!?/br>夏南說至氣急拍起桌子繼續道:“我最瞧不上那些巫醫神怪,借著世人膽小怕事,既收了人錢財偏落井下石,害得多少家破人亡!孰不知這世上哪里會有鬼神存在,皆是愚昧人類騙人騙己,偏偏還要豐滿潤色,栩栩如生說那狐仙穿來何樣的裙子,蛇精披著五彩斗蓬,若是真有魂靈鬼怪從死人身子里脫出,又豈會連同衣裳一同升天超化。我思來想去總覺這事情并非事不關己,素知你平日也善于裝神弄鬼,故邀你同我往鄉下走一趟,整治那些個下作神棍!”鐘二郎潛心消化著肚里的螃蟹,并無閑情一同附和,夏南轉而對湛華道:“這小兄弟一瞧便是知書答理的,你也說一說世界上哪會有鬼魂!”鐘二郎打個哈欠道:“山高路遠,你明兒也該回村了,今天早點睡吧,沒啥事我便不送了?!毕哪喜淮笈溃骸扮姸赡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