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鼻音濃重,卻已鎮定下來。他的手指滑過紀雪庵的眉毛眼睛,鼻子下巴,然后吻了一下他的嘴唇。程溏輕聲道:“什么都看不見,只能靠摸,倒和那個時候我們被困在青浮山的地道中一般?!奔o雪庵并不言語,程溏繼續道:“但是雪庵,你還記得么?那時我們也差點便死了,最后終是得救。那么漫長的黑夜過去,就算下著大雪,就算再冷再難受,天也總會亮起來。我看見晨光落在你的臉上,你說以后要帶我去合霞山。雪庵,你怎么忘記了?”紀雪庵喉口哽住,說不出一個字。程溏卻笑了一聲,“你不要忘記,我挨過那么多打,受過那么多傷,這次雖重,你又用了好藥,我一點也不怕。不要說那種話,不要想著將我一個人留下來。如果沒有你,我也撐不了多久。但如果你在身旁,我拼死也要活下去。雪庵,我雖然大多時候受你保護,但想要保護你的心,同你是一樣的?!?/br>他慢慢說完,甚至還有些氣喘,紀雪庵卻不由自主彎起嘴角。一團黑暗中,他好似看見程溏,過去無數次見過,臟兮兮滿是血污的臉,卻自有堅韌蓬勃的光彩,正是他最愛的那副模樣。程溏察覺他心緒平緩下來,也松了一口氣。他摸索著從紀雪庵膝上爬至雪地,回頭道:“接下來,你按我所說照做,興許我們能撐至桑谷。等到了桑谷……等到了桑谷……他們一定會有辦法的?!?/br>卻有一陣風呼嘯而過,卷走程溏顫抖的尾音。紀雪庵身中奇毒,但程溏言語中,似乎已有頭緒,緊繃干巴的音調不過是在自欺欺人。他暗嘆一記,聲音卻淡無波瀾:“我中了什么毒?”程溏頓了頓,才道:“不是毒,是蠱?!彼诩o雪庵身旁,顧不上濕冷積雪,卻不與紀雪庵相觸,“魔教中最可怕的荼閣,雪庵想必也聽聞過。荼閣中全是毒物,江湖上但凡難解之毒,多半從荼閣流傳而出。你中的蠱名喚血寒,便是在荼閣中……也是最惡毒的一種?!?/br>紀雪庵不知程溏為何坐得離他那么遠,只想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卻一動未動,甚至還笑了一聲,“難怪我受傷后怎么也逼不出毒氣,原來是蠱蟲作怪。雪寒么?這名字倒是和我相稱?!背啼缲W該u了搖頭,“是血脈的血,而非冰雪的雪。蠱蟲入血,便游至心脈寄居,吸取宿主體熱,最后叫一腔血變得冰冷,叫人活活凍死,故而得名?!彼蛔忠蛔钟f愈慢,呼吸間濕音又響起,似是極力忍住痛苦。紀雪庵忍不住伸手去尋,剛探至程溏肩頭,卻被他一下躲開。他只覺心中咯噔一聲,寒氣似乎從每個毛孔鉆入,猝然凝在心頭,激得他只能打顫不止。身體仿佛失去控制,皮rou將被割裂成絲,血液將被凍結成冰。紀雪庵狠狠咬牙,死死將兩排牙齒貼在一處,連一丁點的戰栗都是服輸。他的手抖得幾乎伸不直,卻拼命向程溏伸去。徹骨寒意之中他根本分辨不清胸中思緒,一切悲恨皆化作顫抖。紀雪庵重重摔倒在地上,半張臉陷入積雪中,竟生出可笑的暖意。他喘息如雷,四肢仍陷在抽搐的余波中,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也無。程溏緩緩爬到他身旁,黑暗中伸出手指,來不及觸及紀雪庵,又收了回去。他的聲音中猶帶著哭腔,說出的話卻那么殘忍:“雪庵,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動?!奔o雪庵發出一記奇怪的聲音,似笑非笑,粗聲道:“好,我聽你的?!背啼绲难蹨I掉個不停,紀雪庵卻看不見,“不能再動,也不能再說話?!?/br>一瞬之間仿佛連大雪的聲音也停下,黑暗凝成一片死寂,沒有人再回答程溏的話。程溏的聲音從指縫間艱難吐出:“血寒蟲吸取宿主體熱,所以不能行氣,不能食,不能動,不能說話,連激烈的情緒也不許有。所謂心靜自然涼,蠱蟲覓不到熱氣,才會停歇。雪庵,現下天還沒亮,我也不會點xue功夫。你……你能不能自點昏xue?惟有睡著時,蠱蟲決不會發難?!?/br>久久沒有回答,程溏顫著聲音低低道:“你肯不肯信我?且放心去睡。等天亮了,我便帶你去桑谷。魔教既然和桑谷毗鄰而居,想來他們對荼閣亦有所防范。雪庵……雪庵……我一定會救你?!彼槐橐槐檩p聲重復,不知到底要說服誰。紀雪庵閉上雙目,淡聲道一個好字。只聽衣衫輕擦而過的聲音,他抬手點住自己昏xue。程溏低喃一聲:“雪庵?”他連滾帶爬地沖到紀雪庵身旁,冰涼的手指在他臉上亂摸,卻又驚嚇般縮了回去。紀雪庵一動不動,皮rou覺不出丁點溫度,竟如死去一般。程溏嚇得一把扣住他脈門,但凍僵的手指如何摸得清楚,不管不顧將耳朵貼在紀雪庵胸口,聽見緩緩心跳,才松了一大口氣。他如釋重負抬起身,心中一松,卻空落落再無依附。黑暗之中,慢慢響起細弱哽咽聲,聲音的主人強忍著哭音,呼吸間全是粗喘濕音,哭聲愈來愈大,最后竟成嚎啕。那人明明肺臟受傷,連深吸一口氣都作痛,此時卻放聲大哭,似要將疼痛悲傷盡數發泄。卻聽一陣猛咳,哇的一聲,終是噴出一口血來。紀雪庵再也難以強忍,驟然睜開雙目。他并非不信程溏,也不愿再叫程溏擔憂,但這般絕望黑夜,他如何能放程溏一個人苦苦捱過!不動,不說話,裝作睡著,將所有的心緒都壓下,即便如此,也要陪著那人。又有什么困難,紀雪庵在心中冷笑一聲,他本來就是心腸堅硬冷漠無情之人,只有他凍死旁人,還從未有別人凍死過他!耳畔程溏哭聲漸止,因吃了冷風時不時抽噎一聲,卻大約已冷靜下來。紀雪庵只覺他氣息湊近,嘴唇貼在自己臉上,嘴中卻含著一口雪。程溏尋到紀雪庵嘴角,將口中半化的雪喂給紀雪庵。紀雪庵的身上略略一重,卻是程溏掬了一捧雪灑在他胸前。他不明所以,只待程溏慢慢拾了雪,蓋在他身體之上,漸漸竟將他脖子以下皆埋在了雪地里。程溏終于停下動作,喘了一會兒,輕聲問道:“雪庵,你還冷么?”紀雪庵自不會回答,卻不由一愣。那層雪覆在身上,竟如一條薄被,叫他覺出一絲暖意。他詫異過后便明白,他體內不再動靜,身外又愈發冰冷,卻叫血寒蠱蟲太平下來,反而不若先前這么冷。紀雪庵思索時,身上的雪已被凍得硬梆梆,他只覺胸口一重,卻是程溏趴在了那處。他似是累極,方才耗去太多體力,手臂抬起想要再摸一摸紀雪庵的臉,卻垂落在地上。程溏低喃著自言自語:“我雖然冷得厲害,對你而言卻還太熱。不能直接碰你,只好這樣?!彼f完,停頓許久,卻將腦袋微微扭過,聲音中仿佛被抽走魂魄,一碰就要破碎,“韋行舟,我后悔啦?!?/br>一股鉆心的酸楚沖上紀雪庵胸口,險些叫他壓制不住,體內蠱蟲又蠢蠢欲動。他恨不能狠狠拎起程溏,冷聲質問他為何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