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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風趣。時間雖然還早,大家卻都累壞了,也怕那魔教女人回去后萬家會派人大肆搜查,不如今天便在此歇息罷?!?/br>其他人并無異議,天色尚明亮,一時不用生火,眾人將正道人士藏在山洞里,便坐在天井中。木槿夫人伴著豐華堂坐在一處,羅齊寅撕開上衣檢查身上新添傷口。他今日掛彩不少,所幸均非在要害處,程溏在一旁看著都覺得肩膀發疼,身子微微一顫,紀雪庵卻在他身邊坐下。程溏轉過頭,看見紀雪庵亦望著他,“我待會出去替你找些草藥,豹爪太臟,莫要叫傷口化膿了?!背啼缰挥X雙頰微微發熱,點了下頭,再抬起眼,卻見紀雪庵已盤腿而坐,閉目行氣。他既然閉著眼睛,程溏便大大方方將他從上到下看了個遍。紀雪庵并未受什么外傷,一身白衣除卻凌亂皺痕依然干凈,程溏的目光卻忽然頓在他袖口血跡上。他胸口重重跳了兩下,突如其來涌上一陣不安,連忙盯住紀雪庵的臉,卻見他眉頭緊蹙,額角有汗珠慢慢滲出。紀雪庵的內傷根本未愈,卻是他一路強自壓住,竟未叫任何人看出破綻。程溏只覺身旁的人呼吸愈來愈促,吐出的氣息微微發燙,頭頂似有白煙水氣冒出。他們二人坐在背光陰影中,其余三人各自休息養神,誰也沒分神看紀雪庵一眼。程溏急得屈膝蹲了起來,雙手想要伸上前握住紀雪庵,卻又不敢惹出一點動靜驚擾到他。對面山壁上,木槿夫人將頭歇在豐華堂肩上,似已睡著。豐華堂忽然將愛妻摟著躺倒在膝上,卻從袖中摸出笛子,湊到唇畔吹了起來。他先前說自己笛子吹得不好,實在是自謙過頭。笛音響起,沖入藍天,卻是一首歡快俏皮的調子。羅齊寅咧開嘴轉頭看他,木槿夫人在他膝上閉著眼微笑。程溏凝神而聽,眼前仿佛出現細碎陽光在淙淙流水間跳躍的樣子。黑漆漆的山洞中傳來回音,裊裊綿綿,好似晨風在樹林綠葉間游蕩,應和著宛轉笛聲,竟似能聽見葉瓣上露珠撲撲滴落的聲音。程溏閉了下眼睛,再扭頭看向紀雪庵。他愣了愣,紀雪庵先前緊蹙的眉頭竟慢慢舒展開來,頭頂冒出的白煙愈來愈淡,似是舒服許多。最后笛聲止住,豐華堂放下笛子,紀雪庵猛地咳出一口黑血。程溏嚇一跳,但見紀雪庵睜開雙目,向自己神情輕松地搖了下頭。他不由露出笑容,心知紀雪庵咳出的乃是胸口積滯的淤血,這一下卻疏通了氣血。羅齊寅早已擊掌稱贊個不停,紀雪庵抬起頭,見豐華堂朝自己淡淡微笑,不禁抬手一拱,由衷謝道:“多謝豐大哥?!背啼缥⑽⒊泽@,紀雪庵自然不可能為了聽到一首好曲子而謝他,難道豐華堂方才竟是以音律助紀雪庵療傷?眾人在山洞中休息一陣,天色已不早,便要著手各種過夜準備。木槿夫人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站起身道:“外面不太平,我們暫且莫要單獨行動。我和華堂昨日已大致摸清周遭,待會兒華堂和程兄弟去河邊汲水,我和紀兄弟去林中拾柴。干糧還剩下不少,不必再費心。留守山洞,就拜托羅兄弟了?!睌等瞬o異議,紀雪庵點頭淡道:“甚好,我正要去林中尋些草藥?!?/br>程溏取了紀雪庵的水囊,跟著豐華堂往河邊走去。豐華堂在前頭領路,他身形高大,卻無紀雪庵那樣冷肅迫人之感,不時回頭提醒程溏小心腳下,“那條河離得不近,來回約摸要半個時辰?!背啼琰c點頭,豐華堂干脆放慢腳步,與他并肩而行。他這般動作便是有意與程溏閑聊,程溏沖他感激一笑,“方才豐大俠替主人療傷,多謝?!?/br>豐華堂搖頭笑了笑,緩緩道:“雪庵所修習的無息神功原本是療傷用的內功心法,運氣一周便大有益處,我不過是從旁協助,以音律引導真氣行得更流暢,算不上什么大功勞?!背啼鐓s道:“以笛音療傷,也是豐大俠從那些雜書上學來的么?與之前同攝魂術對抗,倒有異曲同工之妙?!必S華堂微笑道:“你猜得不錯。以音律御敵療傷,是我從前根本不曾想過的事,但自從在那本書上看到,才知世界之大,別有洞天??上А彼鋈蛔∽?,神色微微黯然。程溏露出神往表情,思索道:“這么說來,我也曾聽人說過,從前有人不諳絲毫武藝,卻以一把琵琶退敵無數。當時聽過便罷,倒不曾放在心上。攝魂術被視為邪功固然不錯,但若以音律助長內力,治愈內傷,催發斗志,又有何不可?”豐華堂聞言怔怔看他,半晌才道:“難得你與其他人不同,不將這些視為旁門左道?!背啼缫汇?,笑了下道:“旁門左道么……但是有些人偏偏有心無力,無法修習正派功夫,除了百般曲折萬般無奈去尋那些旁門左道,又有何辦法?”話音落下,林中卻是一片沉默。程溏猛然回神,連聲道歉:“豐大俠,我不是在說……你切莫放在心上?!必S華堂和木槿夫人一對俠侶成名已久,他們的事程溏也略知一二。當年豐華堂被仇家所害,挑斷手腳筋,一身功夫毀于一旦,且從此再無可能恢復。他先前有感而發,并非故意提起豐華堂傷心之事,但終歸說錯話,低頭不敢再言。良久才聽得豐華堂長長一嘆,聲音有些自嘲又帶著釋然,“想不到你卻看得比我夫妻二人都通透。也罷,大約是在高處待得久了,猛然跌下來,那股驕傲卻還一時改不掉。這些年我已逐漸看開,為何反而是南香,愈來愈鉆牛角尖?”他口中的南香,卻是木槿夫人的閨名。程溏一時接不上話,只覺自己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話。豐華堂的臉上亦閃過一絲失言的懊惱,他注目看了程溏一眼,神色幾經變化,終是灑然笑道:“說來只怕程兄弟你笑話,那本記載音律奇用的書,便是給南香燒掉的。她只當我武功盡失自暴自棄,寄情音律整日吹笛,竟走火入魔生出那種異想天開的念頭。我雖好言解釋,她卻固執得緊,一怒之下便燒了那書。我先前所說學得連皮毛都不算,并非自謙,卻實情如此。事后雖難免可惜,但我終歸不會做惹南香不高興的事。只是今日聽你一番話,原來卻是我和南香坐井觀天。若是我當時繼續學便好了,也許今天也不會陷入這般局面?!?/br>他說話時嘴角一直含著淡淡微笑,語氣雖不乏遺憾卻始終坦蕩,真正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程溏心中替豐華堂喝了一聲采,忽然想起紀雪庵,不由笑道:“說起來,木槿夫人卻與主人脾性更為相像。當時若換了主人,多半也會做同樣的事?!必S華堂只想像一下紀雪庵冷冰冰的臉,不由哈哈大笑:“可不是!”二人相視一笑,雖素昧平生又地位相差極大,卻在這汲水途中生出惺惺相惜之感。說話間,耳邊漸漸聽聞水聲。兩人快步走到河邊,程溏接過豐華堂手中的水囊,蹲在岸上取水。河水十分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