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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在清浮山如血楓林中。第八章紀雪庵一口氣提著程溏跑出數里,鉆入密林深處,才緩住腳步。他抓著程溏胳膊將他上下察看一遍,才狠狠甩到地上,冷顏怒道:“不自量力!那姓萬的全力一掌,連我都不敢硬接,你倒沖著腦袋便上,是想做無頭尸么!”泥地上鋪著厚厚一層落葉,倒未將程溏摔痛。他臉色微微發白,在地上癱坐了一會兒,撐著膝蓋爬起來,抬頭認真向紀雪庵道:“主人,是我錯了。方才太驚險,腦中只余一片空白,如今想來卻是后怕?!闭Z罷又向紀雪庵深深一揖,“多謝主人相救,這條小命雖不值錢,卻也不能死在今日?!?/br>他這般說完,又長久躬身不起,叫紀雪庵再發不出怒氣,揮袖一抬,冷哼道:“不逞英雄了?”程溏赧然一笑,連聲稱不敢。紀雪庵也不理他,轉頭看四周景色,皺起眉毛,“真是狼狽,好一陣亂逃,如今只知身處那亭子北面。青浮山上別無人家,都是萬家地界,眼下著實于我們不利。所幸萬家地勢復雜,藏身倒是便利?!背啼鐡沃鴺涓?,倚在身旁一棵樹上,慢吞吞道:“主人有何打算?”紀雪庵冷冷一笑,“萬家怎么可能就此放我們活著走?也罷,不將那些正道人士救出來,我也沒準備走!”程溏聽他說話時閉著雙目,而后睜開道:“那些人同時身受魅功和攝魂術,卻是大大麻煩。魅功認主,即便他們失去神志,只要魅主開口,他們便會乖乖照做,只有殺了魅主才能解除。但攝魂術卻與施術者無關,先前那女人以箏音攝魂,往后多半也以音律cao縱,若有人懂得攝魂術,亦可反其道行之,將邪術解開?!奔o雪庵若有所思,沉吟道:“看來還是后者更易解除,前者卻要殺了那個跳舞的人?”程溏半閉著眼,輕聲道:“壞就壞在我與主人都不會攝魂術,不然先前便能以聲響攪亂施術,與那女人相抗?!?/br>他們雖不會攝魂術,程溏卻是會魅功的。解除魅功除了殺死魅主,分明還有別的法子,便是程溏先前喚回他心神的辦法。程溏合上雙眼,頭頂密葉在他臉上落下陰影,實在沒有力氣再說話。紀雪庵默默看著他,那些在心頭一滾而過的話,便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走上前攬住程溏身體,坐在樹下,抱著他的頭枕在自己腿上,“困了便先睡一會,萬家人一時也未必尋得到此處?!敝俺啼缭诜痹麻w跳完舞后便昏睡過去,今日更要與那綠衣少年相抗才能轉移自己的目光,耗費的心神只有愈大。程溏細瘦的手指捉住他的衣襟,閉目低喃道:“我不睡……還不能睡,主人……還不安全,讓我閉一會兒眼睛……我不睡?!?/br>紀雪庵聞言心中一顫,竟有一股從未有過的疼,自心口細細密密泛起,比身受內傷時還要深,卻又偏偏帶著一絲絲甜。他的手情不自禁輕輕撫摸著程溏的頭發,安靜無比的深林中,卻聽見自己難以置信般溫和的聲音:“那就閉一會兒眼睛,別說話,我說什么,你聽著便好?!彼D了頓,才繼續道:“今日誠然是你救我,若非如此,我如今也喪失心神受人cao縱,同一具行尸走rou。你方才謝過我,我卻更要謝你。程溏,多謝?!?/br>他們相識這些時日,卻是紀雪庵頭一次開口喚他的名字。程溏蜷在他腿上的身體微微一顫,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笑容。紀雪庵的手指慢慢滑到他的臉頰,并沒有什么目的,僅僅從心底忽然很想觸碰他。他目光望向遠處,輕聲問道:“你認識那個跳舞的人么?”程溏伏在他膝上的腦袋緩緩搖了下。紀雪庵又問:“他是魔教中人?”程溏停頓許久,才微點了下頭。紀雪庵輕柔地摸了摸他的臉,終于問道:“那你是魔教的人么?”卻沒有人再回答他。靜謐林深處,只聽聞程溏綿長呼吸,終是抵不住困意墮入黑沉。紀雪庵一動不動,不忍驚擾他半分,還停在程溏臉頰上的手指,卻不知何時被什么東西沾濕。程溏到底是不是魔教的人,紀雪庵已經不想探究。其中苦衷和酸楚,既已叫他那么傷心,紀雪庵何必再刨根問底。反正他已決定將他庇護在身旁,便是魔教教主親臨,他也不會放手。紀雪庵心念至此,不由有些感慨。他只身江湖飄搖,雖也曾想過有朝一日可能身邊會有一人相伴,但終究將此事看得極淡,更不會料到最后竟是這么一個小東西叫自己動了心。紀雪庵無聲翹起嘴角,想起初識程溏時他死纏爛打也要跟著自己的情形。程溏究竟為何而來青浮山,他吃苦受傷甚至拋棄臉面,真正在珍榴會上,卻并無一件想要的寶物。好像、好像他千里迢迢走這一遭,竟全是為了保護紀雪庵。一如他常常掛在嘴上的話,愿為主人傾盡所有,愿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什么事都肯做。這些話,紀雪庵如今依然不相信,但卻從心底生出許多茫然。程溏醒來時,二人已不在樹下,卻躺在一處山洞中。紀雪庵坐在火堆旁擦劍,見他醒來,放下連璋道:“天已經黑了,我在附近找到這個山洞,洞口生著藤蔓枯枝,倒不容易叫人找到?!背啼琰c點頭,爬起來坐在火旁,紀雪庵隨手遞過一些山果,“將就著填飽肚子罷?!背啼缒眠^一枚果子啃了一口,見紀雪庵眉頭淡淡皺著,開口道:“主人莫太過擔心,那些正道人士多半被萬家關起來了,一時半刻也不會有性命之憂?!?/br>紀雪庵雙目望著火焰,眸中燃起小簇冷芒,“我奉師命來查萬家與魔教是否暗中勾結,如今倒好,卻是在明面上迫害正道了?!笔乱阎链?,他也不打算將這些事再瞞著程溏。程溏吃完一個果子,抹了抹嘴,從懷中掏出一張發黃的紙,攤在火光前細細地看,然后抬頭道:“萬家在后山有一座地牢,不知那些人是不是被帶去那里?”紀雪庵一驚,握住他的手腕,“這是什么?你從哪里得來?”程溏抬臉微微一笑,湊上前緊挨著紀雪庵坐下,與他一同看那張黃紙。紙上墨筆細致,畫的竟是青浮山及萬家山莊的地圖全景。程溏的手指在紙上描畫著,邊看邊道:“我們如今應在此處,周遭全是密林,杳無人跡,還算安全。若要去后山……不能走修葺好的山道,只能取野路,多費些功夫?!奔o雪庵盯著地圖看了片刻,轉頭深深看向程溏,眸中含著冷意。程溏神色頓時有些無奈,撇撇嘴道:“我老實告訴主人便是。上青浮山的第一天,我便發現魔教在此的痕跡。那座山頂上的亭子,掛著紅綢和鐘鈴,乃是魔教蘭閣的信物,而這種亭子建在高處,原是用來傳訊的。蘭閣中均是容貌出眾的年輕男女,其中最頂尖的必自小修習魅功,修成之后為魔教在外做事害人。那晚我沒有隨主人赴宴,便從石階爬上亭子,做了些手腳,留下訊息。那銅鈴系在紅綢上并非雜亂無序,蘭閣中人常常借此互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