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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翻身下床,然后一刻不停地發泄,破壞,摔打,直至精疲力竭——真要感謝她沒有放火把這兒燒掉。 吳應熊覺得匪夷所思,簡直不相信這是出自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之手,一個貌若嬌花的小女孩,怎么會有這樣強烈的破壞欲,怎么會這樣大膽妄為,任性潑辣,比民間最不講理的悍婦更加野蠻刁鉆。他看著建寧,那小小的格格緊繃著她小小的臉,看也不看他,滿臉都寫著倨傲、任性、和刁蠻無理。 這個表情好熟悉。吳應熊忽然想起來了,他知道這格格是誰了,這就是當年那個用計騙自己射烏鴉的刁蠻格格。是她的一時興起將他逼上了伴讀的路,從此陷他于重閣深苑中,做了錦籠之囚。他從見到她的那一刻,便為她所脅,被她所害,由她擺布。初次冒犯她時她的那句賭誓忽然又響在耳邊:"你記著,我一定會懲罰你的!" 原來隔了這么多年,他仍然記得,一個小女孩對自己發出的毒誓;原來隔了這么多年,那女孩終于可以如愿以償,說到做到;原來他們兩個并不陌生,早在多年前已經有過一場恩怨,一個咒約;原來他果然輸給了她,并且注定今生今世都要與她糾纏不休,接受她的懲罰。根本這場婚姻的本身,就是一場永遠的最可怕的懲罰! 到這一刻,吳應熊再次幡然猛醒:她不僅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還是一個格格!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格格! 他跪在那小格格的面前,跪在他的新婚妻子面前,聽她用嬌嫩的聲音咒罵這額駙府的冷清,無聊,聽管家隨從跪了一地眾口一詞地不住說著"格格息怒",一顆心只覺越來越沉,一遍又一遍地說:我不如死了。 與其說建寧的破壞欲是出于憤怒,不如說是因為恐懼。 早在出嫁之前,她已經看清了自己的命運,那就是報復的工具,太后大玉兒向自己的母親綺蕾宣戰并且最終獲得勝利的一個戰利品! 那天,坐在建?;▓@的桃樹下,看著滿地的落桃殷紅,建寧忍不住想起香浮與桃花酒,更同時想起的,還有從前長平仙姑給自己講過的那些爾虞我詐的后宮故事: 漢皇后呂雉因為深恨奪了寵又欲奪嫡的戚夫人,在劉邦去世后,她母憑子貴成為太后,便將戚夫人斬斷手足,挖去雙眼,薰聾耳朵,并灌下啞藥,扔在糞坑中活活折磨至死; 唐武則天不擇手段登上皇后寶座,將其對手王皇后與蕭淑妃廢為庶人,囚于宮中密室,門窗緊鎖,只在墻上開一小洞供食。唐高宗聞知,十分悲傷,私往后宮探訪。武則天知道后,竟命人將此一后一妃各杖行一百,截去手足塞進酒甕,名其"骨醉"。蕭淑妃臨死發誓:若有來世,希望她是老鼠我是貓,生生扼其喉。武則天聞訊,便下令將宮中貓兒捕殺凈盡,并吩咐后宮永遠不準養貓; 南宋皇后李鳳娘因為光宗欣賞宮女的一雙玉手,竟將這雙手斬下放在食盒里呈給皇上進食,嚇得光宗大病一場;不久,又趁光宗出宮祭禮之際,殺死受寵的黃貴妃,又將張貴妃、符婕妤偷送出宮,下嫁于民——以皇妃之貴下嫁平民,也是宮廷史上的一則傳奇了…… 如今,大清史上又有了第一位嫁與漢臣的滿洲公主,也應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了。想必太后娘娘也是痛恨自己的母親——曾經深受先皇寵愛的綺蕾,因而才刻骨銘心誓報此仇的哪?她不能將綺蕾千刀萬剮或是廢為庶民,卻將她的女兒精心養大、賜嫁漢臣,這樣的報復,豈非更徹底、更毒辣? 建寧想起了從前攝政王多爾袞看著自己的眼神,還有當多爾袞看自己時、太后看著多爾袞的眼神,原來,他們兩個看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母親綺蕾。多爾袞是在自的臉上尋找綺蕾的痕跡,而太后則是在自己的身上討還綺蕾的虧負,自己只是在替母親承恩,也在替母親還債。 她是皇太極與綺蕾的女兒,是后宮爭寵之戰的犧牲品,是莊妃大玉兒向綺蕾報復的最佳武器——嫉妒與報復,就是左右著后宮風云的根本原因了。歷朝歷代都是這樣,從前和以后都會是這樣。這是建寧的命,從她出生那一天起便已經注定了的宿命。她除了認命,別無選擇。 建寧忽然明白長平仙姑為什么要給自己講這些故事了,原來她早已預知了自己的命運,從自己給她講述母親綺蕾的故事那天起,仙姑已經猜到了太后的心思,也預測了建寧未來的命運。她不能夠明白地把這些預言說給她知道,卻給她講了許多后宮的故事,為的,就是讓她有一天命運實踐時能夠冷靜地對待。 然而建寧不能夠冷靜。她想雖然不能違背太后的旨意下嫁吳應熊,卻不代表心甘情愿地接受這個事實做個溫順的妻子,更不情愿讓吳應熊得意忘形——她和所有人一樣,認定自己的下嫁是吳應熊無上的光榮。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從出嫁的慌亂中鎮定下來,就已經先從自以為是的尊榮里清醒過來:吳應熊根本不在乎她,他甚至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多呆哪怕一分鐘。 建寧決想不到這是因為吳應熊也不喜歡這場賜婚,卻當作是太后有意的安排,想必太后與吳應熊已經聯起手來,在冷落與疏遠的背后孕育著更大的陰謀。她不能被動地接受這些欺侮,她必須做點什么來抗議,來發泄自己的不滿,并安撫自己的失措。她要通過破壞來挑釁,通過挑釁來判斷,這是出于一個十二歲小女孩的本能反應,也是出于一個大清公主的獨特邏輯。 宮女和仆婢們都早已靜靜地退了出去,額駙在抱她上床后也退了出去,紅燭輝映的新房里就留下建寧一個人。這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身份,危機四伏。建寧跳下床,在金簸籮里找到一把金剪,她拿它剪斷了搭在椅背上的紅花,剛才那個額駙就是胸前結著這樣的大紅花走進來的。她恨死了他,也恨死了它。 她拿起剪刀剪斷了那喜氣洋洋的紅綢花,聽到清脆的"咔"的一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把自己嚇了一跳。她更加生氣,索性多剪幾下,然后拋下它,又抓過床幃來橫七豎八剪了幾剪。沒有人阻止她。新房里只有她一個人,還有這紅燭,這喜被,這許多金珠玉器,它們都隨她剪,隨她砸。她隨手拿起一只細麗精美的人物山水玉瓶用力摔在地上,玉片四濺,響聲很大。卻仍然沒有人進來干涉——今天是洞房花燭,不論發生了多大的事情,下人都不可以走進喜房,免得沖撞了喜神。 建寧放心了,也更害怕了,這樣砸東西剪東西都沒有人理嗎?真的沒有人理嗎?她在恐懼和擔憂中一刻不停地剪著,砸著,似乎在證明什么。 當她重新安靜下來的時候,新房里已經沒有什么東西是完整的了,然而還是那樣刺目的紅。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