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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被人拋棄,總歸是不同的。 翌日,一個香料商人駕著馬車停在四喜胡同。 昨日的車夫恭敬地將阿容送上馬車,臉上掛著淡淡的釋然的笑容。阿容便曉得,她要離開京城了。 *** 再過三天便是登高節,宮里的人早已開始籌備了,文武百官共登西山,已成了大楚的慣例。 這時候卻得知,最受寵的容昭公主竟然患了天花! 沒想到前些日子珍妃生的那一場天花到底還是影響了公主,眾人心中不無可惜,這容昭公主雖不常拋頭露面,卻是美名遠揚,甚至有傳聞道她的美貌還在珍妃之上。 若是生了天花,就算保住了性命,也極有可能折損了顏色。 皇上急召了董決明進宮。 董決明雖對這個徒弟頗為緊張,但對自己的醫術也很有些自信,因此并不覺得阿容會如何。他進了阿容的臥房,看見里頭一個背對著他側臥的身影喚了一聲,那身影卻紋絲不動。 一旁的珍妃在抹淚,“杏林侯爺快給阿容瞧瞧,她現在是高燒不醒,也不知道如何了?!?/br> 董決明覺得阿容可能比他預想得還要嚴重,心下微緊。他與阿容之間本就相處得自在,因此并未過多講究男女之別,且現在也不是避諱的時候。 這般想著,董決明上前一步將阿容的幔帳掀開。 他觸到了阿容薄薄的肩膀,覺得有些燙手,董決明將她的肩膀輕輕扳過來,入目的卻是一張滿是紅丘腫塊、近乎慘不忍睹的臉! 董決明驚得說不出話來。怎得這般嚴重?!這樣嚴重的天花,就算救得過來,這張臉也毀了! 他轉過頭,聲線細細顫抖,“她……病了幾日了?” “不曉得,今日一瞧便是這般模樣了……”珍妃看著董決明震驚到失神的模樣,訥訥地有些說不出話來。 她看見董決明的眼眶愈來愈紅,血絲蔓延開來,最后怒不可遏地沖她吼,“你究竟多久沒有看她了?!這是病了一天的模樣么?。?!” 珍妃本以為董決明宣布無藥可治也就罷了,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激動若此,因此一時也忘了回話,只愣愣地看著他。 “天底下竟然有你這樣狠心的母親!你怎么配做她的母親????!”董決明吼了幾句后,勉強壓制住怒火,聲音嘶啞又疲憊,最終化作沉寂的冰冷,“珍妃娘娘還是照看十皇子去吧,阿容這里有微臣就夠了?!?/br> 珍妃被他的一番話說得心間鈍痛,他沒有說錯,她確實不配為人母。 待在珍妃面色蒼白地出門后,董決明坐在了阿容的榻邊,絲毫沒有耽擱地為她診起脈來。 宮人們不敢離得太近,只遠遠地站在墻角,卻見董決明手上的動作一頓,仿佛凝滯了一般。 他滿腹懷疑地看向床上那個“阿容”,悲憤的面色漸緩,隨即放下她的手,朝門外走去。 宮人們不明所以,正要攔住他,卻見他神色冰冷漠然,忽地沒有了勇氣。 珍妃正躺在美人椅上閉目休息,神色有些悵然,她在等著董決明宣判“阿容”無藥可治,然后再安排一場無奈又悲痛的逝世。 一片陰影遮住了和煦的日光,珍妃抬起眼來,看見董決明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問,“阿容在哪里?” 珍妃神情一滯,嘆笑道,“侯爺當真是眼明心亮之人,只可惜這話要是說出去,卻是沒人信的?!?/br> 她珍妃為何要大費周章制造假死之局呢?在別人看來,這確是無稽之談。 董決明面色扭曲了一瞬,眼神黑沉,低吼道,“她是你的女兒??!” “侯爺且放心,本宮無論如何也不會傷害她,只不過給她換個地方罷了?!闭溴挥嗾f,只言盡于此,“侯爺請回吧,‘阿容’重病不治,本宮知曉了?!?/br> 話畢竟是不再看他了。董決明粗聲吸了幾口氣,冷笑道,“終有一日,你會為今日之舉付出代價?!彪S后甩了袖袍轉身離去。 待她走后,珍妃面上冷漠的神情陡然破碎,一時間竟是脆弱無比。 當年的因,今日的果,當真是天道好輪回。 時過晌午,阿容已經出了京城,只是這一路顛下來頗為不適。 “姑娘再忍忍,等到了永州,我們便找一處客棧歇下?!毕懔仙倘擞袔追治饔蜷L相,口音卻是純正的大楚官話。 阿容沒有回話,只掀了簾子往外邊兒看。這里是京郊,青山連綿不絕、不斷后退,就在幾日前,她還到這附近為謝昀送行。 “我們要去哪兒?” “回姑娘的話,我這趟香料是要送到北地的?!?/br> 阿容恍然大悟,她的母妃竟是要將她送去親爹那里。 可晏雪照分明就在京城。 “若我們要尋的人不在北地,還要前往北地嗎?” 香料商人愣了一瞬才回,“雖不知姑娘為何這般問,但小的接到的任務便是將姑娘送往北地,若沒有特別交代,小的是不能擅作主張的?!彼D了一下,“還請姑娘莫要為難小的?!?/br> 阿容沒有回他,只暗暗打算尋機逃走。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商人只會按照任務來,她不過是他的任務對象而已。先前她顛得難受至極他也不愿停下馬車,現在若是忤了他的意,恐怕她連自由都要失去了。 抵達永州客棧已是陽烏西落之時,阿容甫一踏上地面,竟眩暈了一瞬。 那商人將她安置下來,隨后便去了隔壁房間。 夜間,易云長現身于房內。這一路上他都悄悄尾隨于馬車后,防備著這商人有什么不軌之舉。在他看來,且不論珍妃為何要將阿容送出宮去,單看她找得這些人,就叫他覺得十分不妥當。 阿容雖只有十三歲,到底是一個少女了,且還生得這般美貌,若這些人里頭偶有一個不安分的,豈不是要吃了虧去? “易公子,今晚便走罷?!卑⑷輳拈缴献鹕韥?,“我要回京?!?/br> 如今身在外地,阿容十分缺乏安全感,就連晚間也只是和衣入睡,因此面對著易云長并未避諱。 易云長并未開腔,只頷了頷首,連呼吸都斂了幾分。因為他曉得,隔壁住著的香料商人,實則是個練家子。 此時的西山月光普照,頗為安寧。 因著即將到來的登高節,這里早有宮人守著,禁止閑雜人等入內。白日里一旦有個風吹草動都有宮人前去查看,生怕出了紕漏。宵禁過后,西山腳下沒有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守山的宮人也放松了警惕。 晏雪照前來查看了一番,尋找最易逃走的出口,想著登高節一過,阿容便能陪在他身邊了,一時間心情大好,連這打了皇家烙印的西山都格外可愛起來。 距登高節還有兩日,容昭公主身患天花、不治身亡的消息傳出。 謝堯白哭得直打嗝,怎么都不肯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