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得早，遙遠呵欠連天，昨天晚上還玩游戲玩到兩點多，起飛后便要了條毯子，倚在譚?？瞪砩纤?。

譚?？等钥粗w機外的云海，眼中興奮之情一覽無余。

七月底八月初的北京對遙遠來說簡直是個噩夢，就連譚?？刀加X得暑假來北京旅游是個錯誤。多虧出門前趙國剛提醒要報個大團，否則光是坐車就能把他們給熱死。

遙遠大部分時間都只想呆在車上不下去了，奈何不能白來，逛完一天故宮，兩個少年跟著旅行團開飯的時候，遙遠連飯也不想吃，開始時還是很有興趣的——聽聽講解，看故宮博物館，和譚?？蹬恼?，還買了不少紀念品，但時間一長就有點扛不住了。

“你們是兩兄弟？”導游善意地笑道。

遙遠被曬得鼻子上現出一條橫著的紅紋，疲憊點頭。

譚?？等ベI了水給他，說：“多喝點水，小心中暑?！?/br>
遙遠有氣無力地湊著喝水，餐桌對面一對香港公婆用蹩腳的普通話笑道：“哥哥照顧弟弟?！?/br>
遙遠臉上發紅，十分尷尬。

譚?？狄恢睋倪b遠中暑，搞得遙遠很抓狂，他根本不想喝那么多水，要一直上廁所。晚上回來后第一次和譚?？邓瑐€房間，本來生怕他的腳臭得要死或者有什么恐怖習慣，幸虧譚?？挡皇呛鼓_，襪子也很吸汗，一切都在正常范圍內。

反而是遙遠自己的t恤內褲，鞋襪全濕得粘粘的，洗完澡后譚?？禃o他洗內褲洗襪子，掛在空調風口下面晾干。

遙遠開始時本想自己洗，后來實在沒力氣了，只得讓譚?？祹拖?，心想以后對他好一點，當做報答就行。

這個團是豪華團，幾乎是學生們不跟的，就譚?？蹬c遙遠兩個少年，同齡人幾乎沒有，去八達嶺也要跟一群阿公阿婆爬長城，更打擊人的是，遙遠發現自己居然還爬不過六十歲的老人家！

“呼——呼——”

遙遠：“我不行了，你跟著他們走吧，我在長城下喝杯茶，待會就上車休息?！?/br>
譚?？祱猿值溃骸昂貌蝗菀讈硪淮?，怎么能不走？”

“我走不動??！”遙遠慘叫道。

遙遠貪圖帥氣時尚，穿著雙新鞋就出來旅游，走了兩天腳踝磨出個血泡，譚?？底屗谶@里等，東跑跑西看看，要了兩塊創可貼回來。

“這樣就好點了?！弊T?？档皖^看。

遙遠看到隔壁有個穿高跟鞋來爬長城的女人也鬼哭狼嚎，她老公在給她依樣畫葫蘆的貼創可貼，當即快要窘死了。

他們戴著棒球帽，跟著大批的游人在長城上慢慢行走，譚?？档溃骸拔冶衬惆??！?/br>
“不——！”遙遠炸毛了。

譚?？敌Φ篮煤?，搭著他的肩膀去拍照，又一天撐下來，炎炎夏日，遙遠在一個攤子上吃了份刨冰，譚?？迪淤F不想吃，遙遠就自己吃了。

結果回去后遙遠就拉肚子了，第二天還要去頤和園，整個旅途帶給他的只有慘痛的回憶。

他出來玩幾乎就沒有不生病的，然而每次肚子疼牙齦發炎，在病痛的折騰下，汗流浹背，虛脫般的體力消耗中，對沿途的景色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直到八天后他們坐上返程的飛機，遙遠才真正松了口氣，然而想到還要回老家起碼半個月，又覺得還要再過一次鬼門關。

譚?？的弥具B城訣在候機室看，隨手在遙遠身上拍了拍，說：“回家就好了，回老家會舒服點，家里吃的比旅游團的好?！?/br>
他們在長沙下飛機，轉車顛簸了足足八個小時，坐完汽車又坐摩托，遙遠坐中間，譚?？禂D在他后面，旅行袋和在北京買的禮物綁在車后，一路突突突地開過那些土路。

遙遠被前面的司機和后面的譚?？禂D得快成一張餅了，心里發誓這輩子再回老家的話，必須讓趙國剛開著他的寶馬車回來，再也不這么落魄了。

譚?？颠€指指點點，告訴他這座山是什么地方，那邊有條河，從村子里到隔壁村，再到后面的整座山，都是他的地盤。

“這里是我念書的地方?！弊T?？抵噶酥高h處。

摩托車路過縣城外的一間破破爛爛的初中，大日頭下，一群臟兮兮的少年在滿是沙塵的空地上踢足球，每個初中生都像曾經的譚?？?，還有人在外面買五毛錢一支的吹塑包裝土飲料，里面全是色素和香精。

遙遠看著那景色，想象譚?？档某踔袝r代，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摩托車司機用湖南話笑著說了幾句，譚?？捣g道：“司機大哥說咱們家那邊有人承包了塊地，要開發果林了?！?/br>
遙遠嗯了聲，傍晚時終于抵達家門口——和他五歲印象中的地方差不多。

還是那個破破爛爛的大屋，緊鎖著門的院子，貼著門神的畫。

遙遠的腳麻得連路都走不動，一屁股坐在旅行袋上，譚?？等ヅ拈T，拍了很久，又從院墻外翻進去。

老嫗顫巍巍拄著拐杖出來，遙遠馬上扔了煙，喊道：“外婆！”

“小遠啊——”遙遠的外婆大叫起來，瞇著眼道：“小遠——”

遙遠靜了片刻，心底五味雜陳，想哭卻又哭不出來，一眨眼就是十年了。

“別哭?！弊T?？翟谝慌跃o張地作了個動作，示意遙遠笑，生怕刺激到老人家。

遙遠勉強笑了笑，外婆拉著他的手不愿意放，摸他的臉，摸他的眉毛。

外婆哽咽道：“苦了你了，那年我還想去看看你媽……”

遙遠忙抱著她，小聲安慰了幾句，他母親從發病到去世只過了短短八個月，外婆聽到女兒去世的消息，喪女之痛想必比自己當年更難受。

外婆抱著遙遠大哭，又不住抹淚，譚?？奠o靜站了一會，幫著遙遠安慰他，小遠道：“外婆你身體還好吧，怎么一個人住，也沒人照顧？”

“不用照顧！”外婆說：“外婆身體好得很呢——”

外婆進房去，遙遠四處看了看，松了口氣，這院子小時候感覺大得要命，長大后一回來，發現連身子都轉不開。

院子邊的地下水泵從前不是很大的么？小時候的遙遠還坐在搖桿上嘻嘻哈哈的讓譚?？瞪舷聯u他，這下都想起來了。院子里養著一窩雞，咕咕咕地瞪著遙遠看。

“我以前還打過它呢?！边b遠說。

譚?？堤嶂眯写M去后院放好，出來笑道：“你攆過的雞都不知道什么時候了，這窩是我去上學前養的?！?/br>
外婆又拿著個紅包出來，說：“小遠，來?！?/br>
遙遠一看就嚇著了，怎么能拿外婆的錢？忙道：“不不，外婆，我不能要?！?/br>
外婆道：“這是你外公留給你的！拿著！”

她把一個盒子和裝著兩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