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笙道：“jiejie，你是知道的。我家住黃土高坡，消息閉塞，素來對京城中事孤陋寡聞?！?/br>
    姚湘笑了笑，“陽陵將軍的meimei是七皇子的妃子?！?/br>
    她問：“這與我女扮男裝出仕有關聯嗎？”

    姚湘道：“她嫁給七皇子之前，是薛家軍的沖鋒隊隊長?！?/br>
    葉夢笙由衷贊嘆了一句，“巾幗英雄??！”

    姚湘遠眺山河，嘆道：“國無良將，使得將門虎女脫下紅妝，披上甲胄，身先士卒?！?/br>
    葉夢笙問：“她怎么會嫁給七皇子？”

    她道：“五年前，陽陵將軍在外御敵，薛青霜守家。熟料宮中禁衛軍與北國賊勾結，綁架七皇子。是她單槍匹馬，將七皇子救了回來。七皇子對她一見傾心，而她亦對七皇子一見鐘情，是以兩人喜結連理，為秦晉之好?！?/br>
    一見傾心，一見鐘情？聽起來似乎非常美好?？苫适抑杏屑兇獾膼矍閱?？而在亂世中追求愛情，又是一件非?？尚εc荒誕的事情。

    薛陽陵手握兵權，他的meimei又嫁給七皇子，這應該又是一樁政治聯姻，那么他擁立的便該是

    七皇子。

    葉夢笙斟酌片刻，道：“敢問jiejie，令兄擁立的也是七皇子嗎？”

    姚湘沉默片刻，說：“我不瞞你。當今天子昏庸無能，幾個皇子貪圖享受，好逸惡勞，不知民間疾苦。唯有七皇子仁愛敦厚，心系天下，堪當一世明君?！?/br>
    她見葉夢笙凝思不語，道：“皇子奪嫡是一場大屠殺，你切勿卷入其中?！?/br>
    葉夢笙道：“江山動蕩，國無賢君，縱然有驍勇良將，也無濟于事。既然jiejie與薛將軍都擁護七皇子，吾亦如是?！?/br>
    姚湘道：“主和派與許多世家大族仍舊擁護太子?！?/br>
    葉夢笙道：“我知。儒家理念，立嫡立長不立賢?！?/br>
    她問：“你真的打算走這條路了嗎？”

    “是?！?/br>
    “哪怕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是?！?/br>
    姚湘凝視她半晌，問：“你為了什么呢？”

    葉夢笙鏗鏘地道：“為天下被折去羽翼，束之閨閣的女子，亦為我自己?！?/br>
    姚湘對她欠了欠身，“那妾身便祝葉先生，平步青云，前程似錦?！?/br>
    葉夢笙知道，從姚湘應允將她引薦給姚氏族長，把兩人乃至與整個世家的命運生存綁在一起時，她便不能再為自己而活。

    ☆、俏宰相6

    自那夜之后，葉夢笙便留在船艙，說是水土不服，實際是學習南國文字。這文字類似小篆卻不是小篆，直看得她這個金融系高材生抱頭喊娘。

    姚湘正在繡荷包，瞧她痛苦的模樣，神色不改地說：“你不是自稱出身于書香門第么?！?/br>
    得，連這個謊言也被戳破了。

    葉夢笙：這世界沒給我金手指，我能怎么辦？我也很絕望啊。

    她腹中醞釀措辭，便聽姚湘道：“你也別想著圓謊了。說一個，圓一個，累不累 ？”

    葉夢笙嬉皮笑臉地說：“jiejie英明神武！”

    姚湘放下荷包，走到她身邊，問：“你是大字不識一個么？”

    葉夢笙硬著頭皮說：“涉獵過儒家經典，但不精通。文字亦是?！?/br>
    她執起擱著的毛筆，淡淡道：“我教你吧。希望你不是朽木?！?/br>
    接下里的時日，便是姚湘教她讀書習字。三千經典，姚湘信手拈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此刻，葉夢笙真心實意地感受到眼前的人所擁有的百年文學底蘊。

    只是姚湘愁眉不展，臉色愈發憔悴。

    午夜夢回，她都能聽見身側之人極力壓抑的哽咽。

    這日午休，姚湘因徹夜未眠，伏在案上小憩。葉夢笙將書卷從她手中輕輕抽出，扯了外衣披在她身上，隨后便去找薛陵陽。

    薛陵陽正在看軍事地圖，頭也不抬地問：“何事？”

    葉夢笙道：“薛將軍，我開門見山了。請問你們路過臨安城的時候，可曾去溫延府上一探？”

    獨孤策答：“我們趕到臨安城時，已經人去樓空。葉姑娘可是為了姚夫人而來？她的雙親，不幸殞命?！?/br>
    葉夢笙道：“我知。我想問……你們有沒有見到她襁褓中的孩子？”

    獨孤策搖了搖頭，“我們里里外外仔細搜查，并未見到活口?！?/br>
    葉夢笙道：“我是想說，你們有沒有見到她孩子的尸體?！?/br>
    獨孤策道：“不曾?！?/br>
    葉夢笙凝思，如此看來，姚湘的孩子尚有一線生機?；蛟S是有人救走了他。

    她問：“還有幾日能夠到達洛陽？”

    獨孤策道：“還有三日。不過我們要繞路去一趟青州?！?/br>
    她問：“為何？”

    獨孤策道：“剿匪?！?/br>
    距離尚書臺選舉不到一月時間，若再繞路，不知何時能夠到達洛陽。況且亂世中剿匪，搞不好一剿好幾年。

    獨孤策見她黛眉微蹙，沉吟道：“將軍說你想出仕。而據我所知，南陽姚氏今年的提選名額已定?！?/br>
    葉夢笙驚訝地說：“可姚jiejie說今年人選未定？”

    獨孤策道：“就在臨安城破的那日?！?/br>
    聰明人話都只說一半，另一半由旁人揣測。

    姚氏與溫氏聯姻，姚湘是連結兩大家族的棋子。溫延棄城逃跑，此乃奇恥大辱，亦是叛國重罪。姚湘活著要問罪，死了也會被釘到家族恥辱柱上。

    在城破這日，選舉了進入中樞的士子。那么這士子極有可能擁有另一世家的勢力。

    換言之，姚氏已經放棄了姚湘和溫氏。

    葉夢笙默了片刻，問：“選舉的這位士子的母系家族是誰？”

    薛陵陽此時抬起頭來，眉梢微挑，“你倒挺機靈?！?/br>
    獨孤策道：“這位士子名叫姚淮。他的母親是清河林氏的幺女。他的未婚妻出身隴西李氏?！?/br>
    葉夢笙恍然大悟，“真是家世顯赫啊?！彼f著向獨孤策躬身一拜，“夢笙懇請獨孤先生指引一條明路?！?/br>
    獨孤策問：“你也知如今的世道，為官為將，都不是最好的選擇。為何一意孤行，難道只為了榮華富貴？”

    葉夢笙道：“如果每個人都這么想，那這岌岌可危的世道，頃刻間便會毀于一旦?！?/br>
    他沉默片刻，看向上首英氣勃發的男子，問：“今年薛氏還未定下舉薦之人吧？”

    薛陵陽冷眸一轉，“我記得獨孤氏亦未定下人選?！?/br>
    獨孤策搖了搖頭，“我收到家書，三弟已經被推舉上去了?，F身在洛陽，等候考核?！彼Φ溃骸凹热荒慵乙呀浻信訛閷⒌南壤?，不如你再開創一個女子為官的例子吧?！?/br>
    薛陵陽轉了轉筆尖，“女子為官不是不可，讓我推舉亦不是不可。只是……”

    葉夢笙問：“只是什么？”

    他冷冷地道：“薛家從不出廢物。你有什么本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