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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分說地拉進了醫館。那大夫望聞問切的流程全部走了一番,到頭來卻沒看出任何問題,開出的方子只是些爛大街的補藥罷了。 出得醫館,唐緩撇撇嘴,小聲嘀咕道:“我就說不要來嘛,白白浪費銀子?!?/br> 鐘晹綏也是沒法反駁,只得道:“到了愨州叫樓大夫再給你看看?!?/br> 唐緩十分想見見那聽了無數遍的愨州究竟是個什么樣子,更想去瞧瞧他的北靜王府是否如同她想象中的一般,只是她實在是沒剩多少時間,已經打算好了在雎城與他道別。此番一別,怕是再無相見之期了罷。 照著原先說好的,鐘晹綏領著唐緩朝來香樓走,此時天氣不太冷,唐緩便提議不坐馬車,鐘晹綏沒有意見,只是將她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 來香樓建的十分高,鐘晹綏要了頂層的雅間,臨窗望去,不僅能俯瞰全城,甚至還能看到稍遠處的潓江,此時江面廣闊,云層卻有些低,似有雨意來襲。 唐緩因著窗外景色,難得沒有關窗。她將酒杯滿上,舉到鐘晹綏面前,本以為有許多話要對他說,此時卻覺得該說的早已說過。 唐緩最后只說了兩個字:“敬你?!比缓笱鲱^一口飲盡杯中酒,末了抹抹嘴,贊道:“還不錯?!?/br> 鐘晹綏看她喝的急,似是有些察覺她的反常,執著酒杯跟著將酒一口飲進,末了問她:“你可是有話對我說?” 唐緩搖了搖頭,笑道:“沒有啊?!?/br> 鐘晹綏沒有繼續問,轉而道:“今日傍晚王府的馬車便會進城,用過飯后你可還需要在之前的馬車上休息?” 唐緩想都沒想便搖了搖頭,馬車哪有這里舒服,想了想又咬著筷子問他:“是不是要將東西搬下來?” “不急,吃過飯后再說吧?!辩姇斀椷呎f邊給唐緩夾菜。 唐緩剛從碗里夾起一片青筍,卻想起她之前帶在身上的玉佩和頭飾,雖說這些丟了與她沒有什么影響,但既然是人家送的,總不應該隨便丟掉。 她放了筷子,對鐘晹綏道:“不知之前帶在身上的東西還在不在,我去馬車上找一找,你先吃?!?/br> 鐘晹綏本想說吃完再看,但唐緩已經出了門去,他也索性擱下了筷子。 唐緩回到馬車上,之前落水的衣服還未干透,她在里面翻了翻,發現東西未丟,不由地舒了口氣,將東西收好。 鐘晹綏隨后而至,在車外問她:“可有找到?”見唐緩點頭,便也放了心,“既然下來了,便一起拿上去吧?!?/br> 唐緩沒什么行李,鐘晹綏的東西也不多,聽他這樣說,唐緩便幫他拿了些,下車時懷中的匣子沒抱穩,哐當一聲落了地,里面的零碎物件被摔出來些。 唐緩忙俯身去撿,鐘晹綏見她著急,只道:“沒有什么怕摔的?!币娞凭徥种形罩粔K木頭低著頭,他便伸手去接,聲音里帶了些笑意道:“原來是放在這匣子里,怪不得之前沒找到?!?/br> 唐緩聽了他的話,依舊沒有抬頭,手卻微微抖了起來,連帶聲音也抖得停不下來:“這……是你的?” 鐘晹綏見她用指甲死死摳著那半成木雕,指尖已經見了血跡,忙伸手去掰她手指,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掰不開。他有些急切地彎腰去扶她起身,“阿緩,你怎么了?” 唐緩終于抬了頭,蒼白的臉上一雙總是帶著笑意的眸子一片迷茫。她的嗓子哽的發不出聲音,只用嘴唇一遍遍問他:“為何是你……” 鐘晹綏此時慌了神,伸手想將她抱起來。唐緩怔怔地看著他伸過來的手臂,眼中沒有哭意,卻有淚珠一顆顆滾落,鐘晹綏伸手去擦,落在指尖的淚珠卻混進了紅色,那是她的血。 空中有悶雷聲響,散絲般的雨水接踵而至,將天地籠在無盡的雨意中。 唐緩似被這雷雨突然驚醒,使盡全身力氣推開了鐘晹綏,然后發了瘋似的在雨中狂奔起來。 ☆、第十八章 天啟七百二十九年,瞿如宮前宗主溫決在羽樓增設五營,五營耗時將近三年才填滿人,且人數只區區六十,據說是從各地選出有資質的孤兒加以培養,至于是何種資質,皆語焉不詳。 唐緩在天啟七百三十一年時被賣到瞿如宮,便是和孤兒無異。被編入木營后,接受的是殘酷的殺手訓練,后來隱約聽人說起,這是為了溫決一統五國的私心。 天啟七百三十三年時,水營失火,這場大火燒沒了許多房屋,也奪走了她唯一的伙伴——水巳。 不知是不是因著這一場火,瞿如宮那一日反常的混亂,她便在著火的第二日夜里咬著牙逃了出來。 彼時的赤嵚山后山一片蕭瑟,她在積了雪的樹林間奔逃,借著夜色的掩護,依著不起眼的身形,終于甩掉了幾個不入流的宮中弟子。那時想是宮中亂的很,否則又怎會只派了那幾個人來捉她回去。 疾走間,她一不小心被絆倒,以為是露出地面的樹根埋在雪下,可是剛爬起來,卻被一只手攥住了腳踝。 彼時她雖著單衣,可是在一番奔逃下卻并未覺得冷,因此腳踝上那只手的溫度,像是來自地獄一般,愈發冰涼。 她有些害怕地看過去,卻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救我”,瞬間消散在空曠的雪地之上。 那是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白皙的皮膚已經泛出青紫,身上的上好衣料已經分辨不出原本顏色來。 唐緩湊近幾步,卻聽那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執著的只叫人心生惻隱。她緩猶豫了好一會兒,接著便認命地將那孩子背起,朝著她自己也不確定的方向走去。 尚未走出幾步,背上那人似是突然徹底清醒過來,不容唐緩出聲,肅聲交代將他帶去四月谷,路線如何,入谷方法如何,皆斷斷續續地詳細敘述了一遍,然后便又昏睡過去,再未清醒。 當唐緩氣喘吁吁地背著人站在四月谷主面前時,那白衣白發的女人打量了她好一會兒,直至看到她背上的人,才輕嗤道:“倒是命大?!眳s到底沒如傳聞中一般,將二人直接趕出谷去。 如此,他們便在四月谷中留了下來。 入谷的第二日,那孩子幾乎已經沒了呼吸,唐緩有些著急,便找到事不關己的四月谷主,請求那看起來有幾分仙氣的女人救一救他。 那女人放下手中的梳子,唇角微勾,問道:“你想救他?” 唐緩堅定地點了點頭。 “呵,無論如何都要救?” 唐緩未曾猶豫,堅定地點了點頭。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 唐緩看著那人有些不懷好意的臉孔,猶豫片刻,依舊堅定地點了頭。 只記得那女人并未花去多少時間,便將君子陣全數渡到了她的身上,整個過程她應當十分清醒,最后卻奇怪的任何細節都無法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