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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誠在水晶煙缸里磕磕煙灰,看著兒子,“景山那塊地皮的事你處理得不錯,張健群眼眶子淺,不時能共事的人?!?/br> 蘇君儼眉毛一皺,“你又打電話給高樊了?” “似之,注意你的措辭?!碧K鳴誠不悅地掃一眼兒子,“你到底年輕,我是怕你犯錯誤。高處不勝寒,明里暗里時時刻刻都有千萬雙眼睛盯著你。你不能有絲毫的懈怠?!?/br> “我心里有數。我先上樓去看母親了?!?/br> 蘇鳴誠知道兒子自幼就和自己不親,一刻也不愿意與自己多待,他繃緊了面皮,揮揮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蘇母梅蘊沁是一個保養得當,姿容溫婉的女人,穿著一件電藍云紋緞質齊膝旗袍,小圓角衣領只半寸高。見到兒子,她開心地喚道,“阿儼?!?/br> “媽。你今天這一身真漂亮?!碧K君儼放柔了神情,真心恭維母親。 梅蘊沁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嗔道,“就你會哄我。你媽都老太婆一個了,還是有自知之明的?!?/br> 蘇君儼上前攙住了梅蘊沁的胳膊,“媽在兒子心中始終是最漂亮的?!?/br> 梅蘊沁賞了兒子一個暴栗,“你個臭小子,當了官之后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媽原來還擔心你是個鋸嘴葫蘆,以后不會哄媳婦,現在看來我是白cao這份閑心咯?!?/br> 蘇君儼一聽“媳婦”,生怕梅蘊沁又開始長篇大論“男大當婚”“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連忙轉移話題,“媽,你這是要去哪里???” 梅蘊沁的臉色暗淡了下來,“我去拜會慈心師太,順便看看你姐?!?/br> 蘇君儼的jiejie蘇君佩早年有一個愛人,無奈男方小門小戶,蘇鳴誠棒打鴛鴦,死活不同意這門婚事,蘇君佩無奈之下決定和愛人私奔,不料雨天路滑,出了車禍,愛人會了保護她,丟了性命,蘇君佩也成了跛子。受了雙重打擊的蘇君佩終于心如死灰,遁入空門。 “我陪你去吧,我也好久沒見jiejie了?!碧K君佩比蘇君儼年長八歲,父母工作忙,蘇君儼小時候可以說是這個唯一的jiejie親手帶大的,長姊幼弟關系極好,蘇君佩對于蘇君儼來說,可謂亦姐亦母。 蘇君儼攙著母親下了樓,蘇鳴誠見二人一副要出去的模樣,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里?” 梅蘊沁沒好氣地回他一句,“不用你管。阿儼我們走?!?/br> 蘇鳴誠忖度妻子是去看女兒,自知理虧,也不吭聲,隨手拿起紅木茶幾上的,遮住了臉。 蘇君儼沒有喊司機,而是自己開著他那輛黑色的沃爾沃XC90 R-design去了白云庵。 白云庵位于藺川市的邊緣地帶,開車過去也要近一個小時。 蘇君儼泊了車,和梅蘊沁一同進了庵堂。 庵堂并不大,但香火倒還旺盛。有比丘尼與蘇母熟識,恭謹地請她入了廂房。 慈心師太和蘇母年歲相當,蘇母自女兒出家后也開始潛心向佛,是故和慈心師太格外投契。 蘇君儼自然不信佛家的那一套,便自行出了廂房,在庵堂內四下閑逛。 然而他畢竟是男客,也不大好意思走得太遠,便在客廂一帶流連。 好在庵堂隨處可見紅楓一角,綠蕉兩葉,襯著山石,倒也宜題宜賦堪描堪畫。 他正負手看一塊太湖石,心里感嘆著太湖石果然近觀勝于遠望,聽見身后有些壓抑驚喜的輕呼,“阿儼?!彼换仡^,不是jiejie蘇君佩是誰。 緩緩掃過她清麗的臉龐,看著一身緇衣的jiejie,他心中不由一痛,強顏道,“姐,好久不見?!?/br> 蘇君佩也是淚凝于睫,“我們阿儼果真長大了,像個大男人了?!庇肿呓?,細細端詳他的眉眼。見他雙瞳如墨,不由驚疑,“阿儼,你的眼珠子怎么變成黑色的了……” “琥珀色太淺,看上去過于秀氣溫柔了,我就帶了黑色的隱形眼鏡?!碧K君儼微笑著解釋道。 “你這又是何苦,不知道隱形眼鏡傷角膜嗎?”蘇君佩忍不住責怪他。 “居其位,謀其政。我年紀輕輕就坐到了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本就惹人非議,如果再一副小白臉相豈不是更難以服眾?!碧K君儼兩手一攤,做無奈狀。 蘇君佩想想也是,自家弟弟相貌本就生得太好,精致過了頭,再添上一雙柔美的雙眸,定容易叫人看輕了去。 “姐,弄點茶水給我喝,聽說你們這里的‘輕云’是自己炒的,也賞些給我嘗嘗鮮啊?!?/br> 蘇君佩不由笑道,“吆,我們阿儼如今這么大的官,什么好茶喝不到,偏偏眼巴巴地瞧上了我的這點粗茶,真真是賤骨頭?!?/br> 蘇君儼但笑不語。 “跟我來吧?!碧K君佩一瘸一拐地領著他向廂房走去。蘇君儼想上前攙扶,又怕沖撞了她,只得縮手跟在后面。 途經一扇敞開的冰裂紋屏門,無意間的一瞥,倒叫蘇君儼愣住了。 一個女子披散著一頭暮鴉般的烏發,穿著寬袍大袖的海青,盤腿坐在蒲團上,手里正握著一只小蘭竹,伏在身前的小幾子上不知道在抄寫著什么。女子細長的眉眼依稀與那日在九重天遇見的虞璟重合起來,他不由又看了兩眼,果真是她。 蘇君佩感覺他沒有跟上,回頭輕喚了一聲“阿儼”,蘇君儼這才快步追上去。 “姐,剛才那個廂房里寫字的女生是誰???”本不想問的,終究還是沒忍住。 “你說虞璟???”蘇君佩有些費力地邁過門檻,“她早上打機鋒又輸給師父了。這會兒在罰抄心經呢?!?/br> 蘇君儼心里越發狐疑起來,這虞璟好生奇怪,既在紫陌紅塵里打滾,又處清靜琉璃之地。難道這就是物質精神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嗎? 蘇君佩正在泡茶,見弟弟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問道,“怎么,你認識她?” “談不上認識,在一次飯局上見過她?!碧K君儼淡淡解釋道。 蘇君佩卻是長嘆一口氣,“她也是個挺慘的女孩子?!?/br> 蘇君儼心里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怎么講?” “我也不大清楚,模模糊糊聽師父提過。她母親是已故的史學大家虞軼祺的獨生女,叫虞冰,據說她母親是個真正的才女,學富五車??上Ъt顏薄命,遇上個負心薄幸的男人,拋棄了她們母女。虞冰在虞璟高一那年得了肝癌,不忍拖累女兒,自己吃安眠藥走了,留下虞璟一個人。師父和虞軼祺是故友,也認識虞冰,因著故人之托,本想負擔她的生活開銷,不料她倔強得要死,堅持說自己能養活自己。她性子又極為桀驁,師父怕她一個年輕女孩兒被物欲迷昏了眼,失了本性,這么些年堅持要她每個月來庵堂一次,教她禪修。她極有靈性,可惜脾氣古怪了些,見師父恨不得渡了她,干脆每次來都大肆批判佛教一通,今個早上還說師父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