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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不了與蕭肅這最后一次的相遇。 ——你曾系我大師兄。 ——你曾系我小指。 ——你曾系我天真歲月,亦曾系我心上。 數十年后無腸或許會感謝蕭肅。如果沒有他,她根本不懂得愛人,更別說恨。 中原,碧山。 戒律堂閑置的兩處廂房六日前被挪用。 這兩處廂房位于玉虛峰犄角旮旯,平日里堆放著些閑雜物品。若是遠方客人的話,說什么都不可能讓人家下榻如此簡陋之地。但巧的是,這廂房里偏偏住進了兩個遠方客人。 至于是何“遠方客人”,且須他蘇綸信解釋了。 “哎,小岳,你說蘇師兄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什么什么名堂?” “咳!……廂房里住著的那兩個人呀……” “不說是客人嗎……我們只管端茶送飯,瞎cao心那個干啥……” “可我怎么沒聽說有客人要來?況且若真是客人的話,讓人家住那兩間雜貨鋪,不是虧待了人家……” “嘖嘖,你就是瞎cao心。我看啊,這幾日晚上沒鬼叫,你是睡得太好了……” ………… 是日正午,陽光明媚。玉虛峰除巡衛弟子之外,大多數弟子都回房午休,因而很是靜謐。然如此靜謐之中,仍有兩人聒噪萬分。不消說,這端著餐盤邊走邊拌嘴的兩人,便是他余興復和關小岳了。 “蘇師兄光差我們一日三餐地送來,怎不見他人影?”那關小岳“嗤”了一聲,哈欠連天,語氣顯然有些不悅。 “咦……”那余興復眸光一閃,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聽師弟們說,頭些日子來了個黑衣人,自稱寒水門蕭肅……小岳,你說無眠師叔和玄真子會不會就因為這個……” “肯定呀!”那關小岳毋容置疑道,“無名派里名頭大的師叔現下都不在派里,剩些歪瓜裂棗……” “噓!……”那余興復不待關小岳說完便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腦殼,四顧無人,低聲說,“小心被……” 話音未落,二人眼前一黑,登時嚇得心驚rou跳,差點打翻了手捧的餐盤。但定睛望去時,又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問候道,“見過蘇師兄?!蹦顷P小岳心道幸虧方才壞話沒說全……其實他本想說就算有他一個蘇綸信,難道還能翻了天不成…… “把盤子給我,你們走吧?!?/br> 那余興復和關小岳還沒反應過來,手里的餐盤已然被眼前男子端走,余下一個衣袂飄飄的背影,叫他余興復不禁感慨道,“男兒要變成蘇師兄這樣,不知得有多少癡心女子哇……” “嗤,鬼不叫了,你也有興致思春了?!蹦顷P小岳白了身旁人一眼,接著諷道,“人家蘇師兄論文才思匪淺,論武不亞玄真子,天生的東西,不是你我能羨慕的……” 那余興復越聽越不對味,莫名其妙道,“我怎么覺著酸溜溜的?” “酸個屁……” “嘿!我這是羨慕,你那分明是嫉妒!”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我挺好的,哪像你……” “我怎么了?” “整天地羨慕這個羨慕那個,好像自己一無是處……” “…………” “我們這樣就挺好的,你以后也別羨慕。反正在我心里啊,你比蘇綸信好……” “…………” 當下二人你推我搡,嬉笑怒罵,不一會兒便消失在翠色深處。 是啊。他蘇綸信有什么好的?無名派缺了他一個,果真便不行了么。 那蘇綸信一聲苦笑,不禁搖頭。推門而入,卻是一片漆黑。 “怎的不點燈?”蘇綸信瞥了一眼盤坐在床沿的人兒,順手將餐盤放置檀木桌上。 “點不點燈,于我已經沒什么區別了?!?/br> 話音一落,那蘇綸信怔了怔,忙歉道,“我一時忘了你眼睛……” “我都不記得是幾年前被你們逼著跳了崖?!?/br> “樓兄弟……” “呵,沒想到,逼死我們的是你,到頭來救了我們的也是你……” “樓兄弟,我蘇綸信二十余年自問心無愧,但這件事上,是我愧對了你?!?/br> 幽幽地一聲嘆息。 他蘇綸信幾番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 “你仍是不想說嗎?” “說什么……” “同你一起的是誰?……是……譚兄弟?” 然“譚兄弟”三字一出,那盤坐在床沿的人兒忽而身軀大震,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白T……譚,譚師……”話哽在喉,滿屋卻聞哭聲。不夜城男子不興哭,他樓展皓更甚,不夜城樓家平輩里打小屬他刻苦,習武練功,無不傾盡心血。他還記得小時候云景犯錯,他為了護著這個寶貝弟弟,大冬夜里硬是在雪地里跪上了六個時辰,彼時他也才十歲,卻眼淚都沒掉一滴。但如今,他那寶貝弟弟哪去了……誰又知道,禿鷲崖里這些年,他是怎么活下來的…… 那蘇綸信一時怔住,啞了般眼睜睜看著床沿那可謂面目全非的男子,喃喃道,“展皓兄弟,我知你失了眼失了雙腿,心里難受……是我對不住你,我蘇綸信愿拿命賠償你……只要你……” “呸!……”那樓展皓倏爾啐了一口唾沫,臉上灰垢和著淚,愈發臟得不成人形,罵道,“你們連都奪去了!假惺惺地充什么好人!你以為你一條狗命,就能換回……咳咳咳,咳咳咳!……” “展皓兄弟,我犯的錯我不辯解。將來事情水落石出,我自會贖罪。但你……唉,你這又是何苦……” 一聲冷哼。 “你怎的……不瞧瞧另一個人?” 那蘇綸信聽罷眉頭一皺,暗想這樓展皓對另一人如此冷漠,想來隔壁那被剝了皮的聾啞人便不是譚松了……也是,譚松南疆風窟的時候不是失了一條胳膊么……那另一人究竟是誰……思來想去,說道,“展皓兄弟,我把飯菜放在了桌上?!毖粤T邁步往隔壁房間走去。 玉虛峰這兩間放置雜物的廂房原是相通的。二者之間,僅僅隔著一道門簾。所以他蘇綸信無論在腳底這間廂房說了什么話,隔壁房間都能聽得一清二楚。但他貌似不擔心。 一個聾子,一個啞巴,他擔心什么?況且…… 他蘇綸信眨眼間便到了另一間房,注視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另一個人,剛松下的眉頭忽又緊皺。就算他已經在半山腰的山洞見識過此人的模樣,但他的胃里缺禁不住再次翻攪?!罢l人心恁狠毒……”他別過頭去,拼命壓制著自胃管翻涌而上的酸水。心道把人渾身筋脈挑斷不說,又把人臉皮撕下來……愈想愈惡心,益發不敢盯著那張滿是血痂的臉。 “啊……啊啊……嗚……” 出奇地,那聾啞人似乎感覺到了有人來,嗓子里嗚嗚咽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