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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彼醋∶夹?,有些疲倦地閉上眼,“正好來看看你。你近些時可還好?藥可有按時服用?”他已經從穆離鴉的口中聽過了,穆弈煊從某個時間段起就開始頻繁外出,這段時間更是一連一個月都不在,問他去了哪里也從來不說。穆離鴉還說,父親看起來很累的樣子,明明都那么累了,為什么不肯留在家里好好休息?“還好?!彼粍勇暽涯菑埣埱那膿Q到后面去,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有的?!?/br>穆弈煊把他的日常起居一樣樣問過以后,突然問了他一個相當古怪的問題,“你水性如何?”水性?是說下水游泳嗎?他搖搖頭。先前被穆弈煊送到山中學劍的一年里,師父也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他說不知道,師父就把他帶到了溪澗邊上,讓他親自試試看。每個初學游泳的人都要嘗試過溺水的滋味。興許是童年那段遭遇太過慘烈的緣故,一旦將死的威脅,他體內那殘缺的魂魄就會灼燒般地疼痛起來,師父等了一會沒看到他浮上來,趕忙下水去撈,撈起來以后看到他渾身抽搐,當天夜里就發起高燒。師父通宵衣帶不解地守在他的床邊,直到快要天明,熱度方才慢慢地消退。從此師父就再不提下水的事了。“不行嗎?那這個你帶著吧?!?/br>穆弈煊將一樣東西按在桌上,他遲疑了好久才動動眼珠,有了點反應,“這是?”“拿起來看看?!?/br>這東西薄薄的一片,比龍眼要大一些些,色澤純白,表層泛著珍珠一樣的光澤,對著光看卻是溫潤半透的。因為離得近,他聞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有些像柔軟連綿的春潮雨露,又帶著幾分馨香。穆弈煊知道他沒看出究竟,但并不解釋這究竟是什么東西,“是好東西,將來有可能救你一命。切記要時刻帶在身邊?!?/br>他們話還沒說完,外邊的的木頭走廊里就響起熟悉的腳步聲,又輕又快,小鳥兒似的。“阿止,阿止,你在不在?”他還捏著這片散發著潮濕水汽的片狀物。“暫時不要告訴他?!蹦罗撵友壑蟹浩鹨唤z溫柔的笑意,說出的話卻是帶著幾分戲謔的,“讓他知道了肯定又要鬧騰?!?/br>聽出這話里的意思,他將這東西收進懷里。就在他做完這些之際,門再度被人拉開。“阿止,我帶了……父親?您怎么在這里?”薛止清楚地看見,在看到穆弈煊的剎那,穆離鴉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表情甚至有幾分扭曲。“進來說話啊?!蹦罗撵永涞仄沉怂谎?,“帶了什么?給我也看看?”逃走的意圖也被截斷,穆離鴉不得已坐進來,陪著他們說話。“靠著我坐?!蹦罗撵又噶酥缸约荷磉叺奈恢?,“連自己父親都不親近了嗎?東西呢?”“不,不敢?!蹦码x鴉慢慢坐下來,攥著的拳頭一點點松開,“……也不是什么特別的東西,就是這個?!?/br>在他細長的手指間捧著一簇紅色的光火。這是山間精怪消亡后的一抹殘魂,通常會被一般人當做螢火蟲。“我覺得很美,就……想著給阿止做把小刀?!?/br>這樣不完整的殘魂是不能用來鑄劍的,不過做些小工具還是可以的。穆弈煊的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半晌,“多大的人了,怎么片刻都離不開人呢?不過你變得會為薛止著想是好事?!?/br>“因為……阿止手邊那把裁紙刀太鈍了?!彼p聲解釋,“我想了好久了?!?/br>等看夠了兒子坐立不安,像身上長了虱子的狼狽樣,穆弈煊一哂,“你以為你那些事我不知道嗎?”半夜趁穆衍他們睡了偷跑下山,趁著天亮又偷偷跑回去,平日里一個月最多偷偷來這么兩三回,近些時越發猖獗,壓根都不在山上睡了,隨便穆衍什么時候去查房被子都是涼的。“……您要罰我嗎?”十四五歲的少年想要占領先機爭取從輕發落便硬著頭皮說,“我下次不敢了?!?/br>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平日里最苛刻的穆家當家的今天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好說話。“既然你高興,又沒有耽擱到白日的正事,”穆弈煊的目光里摻雜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憐憫和悲哀,“我又能當那么不近人情的父親嗎?”他的孩子沒有看見,可坐在他對面的薛止偏偏瞧見了。他在可憐自己的孩子?為什么呢?因為他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嗎?可這又說不通,不然平時他就不會對他這么嚴苛……所有的事情都像是沒有頭緒的亂麻一樣,越是糾纏就越是絞緊。穆離鴉有些赧然地側過頭,“您沒有?!?/br>“唉?!蹦罗撵用嗣陌l頂,“看出來你嫌棄我了,我走了,你和薛止好好相處。早上不要急著去劍廬,來我房里找我,我們一起去看你祖母?!?/br>送走了穆弈煊以后,小少爺盤腿坐下來。“你們之前在說什么?”“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走了?!?/br>穆離鴉走到一半,試探性地抬眼看了眼他,不確定地說,“……我真的走了?!?/br>“走吧……”又寫毀了一張宣紙,他嘆了口氣,掙扎著說出了心中所想,“不要走?!?/br>得到了挽留的穆大少爺立刻收回腳,轉到了臥房的方向,“我先睡了,等會你睡之前記得把燈熄了?!?/br>他說話的同時搖曳的銀燈被人吹熄,黑暗無聲無息地從外頭蔓延了進來。……原來當年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薛止掙扎著睜開眼睛。他身上還是濕的,但因為火光照耀的緣故不再寒冷。喉嚨干得想要裂開,沒一會細長的葉子就帶著微涼的液體送到了他的唇邊,而在迷蒙的視線里晃蕩的是線條優美的下頜和一只骨節均勻的手。霧氣不但沒有散去,甚至比前半夜更加濃厚。“別動,你在發燒?!?/br>怪不得他在那夢中冷熱交替,好不安定。穆離鴉坐在火堆邊上,平靜地敘述起他們的現狀。他們來時的那艘小船已經葬身江腹,估摸著連片碎木頭都撈不起來。“中間發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因為我覺得自己像是暈了過去?!闭f是暈了,但也保留有一兩分意識,感覺得到是什么東西把他們帶出江水,送到了這里。清江下流地勢寬闊,一片淺灘,他們此刻正身處其中最大的一片島嶼。這江中小渚說是最大的一塊,也不過就是三四步能走到頭的大小,加上天黑霧重,他們這樣和被送入江中等死的祭品有什么區別?薛止沒有按他說的一直躺著休息,等到那陣暈眩感好了,還是掙扎著坐了起來。他要保護這個人,不管怎么樣他都要擋在這個人前面,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