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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止,不要看!”但是這哪里來得及,比他更加敏銳,薛止已經看清了這烙印的形狀,臉色登時變了,“……蓮花?!?/br>薛止捂著頭,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手指尖因為用力,指甲沒有半點血色。“阿止……”“是蓮花?!彼难壑樯显俣雀∑鹆藵庵氐难?,像是久久不肯干涸的鮮血,又像是地獄深處燒來的業火。他再度回到了六歲那一年。他的人生就是從這里被斬斷,之前是怎樣都無法再回憶起的幸福時光,后面就是穆家的十多年苦修和那個少年。漫無邊際的血和火,殺了父親和母親的人朝他走來,他的眼睛被血糊住,視線搖晃而模糊,怎么都看不清對方的臉。“你倒是有點資質?!蹦莻€人一只手就能將他拎起來。他喘著氣,努力睜開眼睛,剛睜開一條縫就被對方手上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好奇這個嗎?”那個人無所謂地摸了摸手背的圓形傷疤,笑道,“告訴你也沒關系,這是……”所有的東西都和眼前的景象重疊起來。那圓形傷疤的中心,赫然是一朵綻放的蓮花。薛止還記得,六歲那年他是在一個大雨滂沱的早晨醒來的。他已經醒了,可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遲遲不肯睜開眼睛,只是靜靜地躺著。當時的穆家當家也就是穆離鴉的父親,穆弈煊坐在他的床邊,早已看穿了他的小把戲。“我知道你今天會醒,既然醒了就睜開眼睛看看我吧?!?/br>他茫然而順從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位年輕而俊秀的黑衣公子,神態冷若冰霜,看起來最多只有弱冠年紀。黑衣滾了層紅邊,襯得他的皮膚愈發冷白,就像一整塊通透的玉石,十多年間這位穆家當家人就一直是這副模樣,半點都沒有衰老過。“記得自己的名字嗎?”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不同,穆弈煊說出的話語是溫柔平和的。他想說話,但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喉嚨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燒,光是發出點氣聲都能嘗到鐵銹般的腥甜。微熱的藥茶被一點點送進了他喉嚨,穆弈煊托著他的后腦,再度緩慢地將他放平在枕頭上。“慢慢想,知道就點頭,不知道就搖頭,我不會逼迫你?!?/br>想不起來,一點都想不起來,不知怎的,他就是跟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問題較起勁來。興許是勾動了某些情緒,他的呼吸變得十分粗糙,手指無意識地抽動著,像是在尋找什么東西。意識到自己可能找不到,他的心中涌現出狂暴的憤怒——“靜心?!?/br>穆弈煊的手指很冰,冰得他打了個寒顫。他將一樣沉甸甸的東西塞了過來,他摸到它的一瞬間心中所有的雜念陡然沉淀下來。長大了一些他才知道,這是因為他身體不屬于他的那些魂魄在呼喚自己的半身。有時他自己都不清楚,他這樣還能不能算是人。穆弈煊看他的眼神帶著點說不出的憐憫與悲哀,清凌凌的,如碎掉的一池浮冰,“你姓薛,單名一個止字,是我一位舊友的兒子。好了,你再休息一會吧,過些時我讓人把藥給你送來?!?/br>他又睡了一整個夏天和大半個秋天才慢慢能夠下床。“你的父母都被人殺了,我去的時候只救到了你,你就在這里生活吧?!?/br>穆弈煊常年住在山上的劍廬,一個季度最多回來一到兩次,可不論他在或是不在,穆家其他人都不曾苛待他。他混混沌沌地長大,按照穆弈煊的要求整日抄寫經書,說是這樣對他有益。有關他過去的所有記憶都隨著那一魂一魄而消失了。他記不得父親母親的長相,記不得自己姓甚名誰,更記不得曾經過得是怎樣的日子,就連這塊蓮花傷疤也是后來受了刺激才勉強回想起來的。如果沒有那件事,我應該是什么樣子的人,還會不會這樣不人不鬼?模糊的恨和痛苦撕扯著他本就不完整的魂魄。“停下來?!?/br>聽到有人說話,很熟悉的聲音,是他在無數個不眠的深夜里聽過的。他艱難地看了眼。是穆離鴉。他長得和他父親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又因為神態氣質截然不同的緣故絕不可能被錯認。穆離鴉握住他的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原來他的手指已經深深地嵌入到血rou里,指尖血跡斑斑。“它想要控制你,你不應該屈服?!?/br>但他的手很冷,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如果你想要我們那么多人的努力都白費的話……”薛止的意識已經很模糊了,直到他說出這句話,腦子里如鳴洪鐘,登時清醒過來。穆離鴉鮮少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有些冷淡,又有些悲哀的無可奈何,但是他說得沒錯,為了讓自己活著,好好的活著,穆家三代人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從穆弈煊到穆離鴉,他們總是說這是為了贖罪,可因為他不記得過往的緣故,就算聽他們說了當中緣由也沒有半分實感。“我沒事……”他身上全是冷汗,抬起血淋淋的手貼在眼瞼上,感受著底下那片不同尋常的灼熱,“只是稍微有點失態了?!?/br>一方面是覺得這是他們的私事,一方面是瘆得慌,林連翹早就找了個借口做跑沒影了,只留他們與啞伯的尸身同處一室。“還不能完全確定這個和你記憶里的那個烙印是一樣的?!蹦码x鴉細細描摹著那塊傷疤,“如果是的話,只要他們又在行動就總能找到線索?!?/br>當年事發以后,穆弈煊也有追查過究竟是什么人下手殺害自己舊友一家,但因為線索太少的緣故總是卡在剛開頭的地方。直到薛止找回了這一點記憶,他們有了個大致方向,雖然最后還是不了了之也好過徹底摸瞎。薛止偏過頭看他,忽地想起三年多以前他還是個散漫跳脫的少年人,滿腦子的鬼點子,因為血緣的關系笑起來總是帶些邪性。他每天想得最多的是怎么在他爹手里偷懶,還有怎么偷偷溜出劍廬陪祖母多說會話。這三年中,他一點點看著對方眼中的邪性與仇恨被磨平,變成了現在這樣子。他們兩個何其相似,都是在一夕之間家破人亡,又同樣不知道該去怨恨誰。如果他沒有對他抱有那樣不堪的欲望的話。“走吧?!弊⒁獾窖χ沟囊暰€,他垂下眼簾,“林大夫差不多該來找我們了?!?/br>……“這差不多是一個月的量,再多了不便于保存?!?/br>內室里,林大夫將裝著紅色藥丸的四個小瓷瓶一字排開在桌面。穆離鴉沒有立即收下,而是拔開塞子嗅了嗅,確定氣味無誤后才松了口氣。昨天下午到夜里出了許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