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6
就賣過血,混過道,進過堂口,如今終于落得臥底這一身份的女孩子么?”陸涼風笑了,如清晨花開,“所以,唐信,對我,不需要同情心,我不過是一招棋子罷了?!?/br> 后來的唐信想,若沒有當日她這一句截然的自剖,他會不會,真的一如四季交替般將她這一頁輕輕翻過。 然而他終究是沒有做得到。他親眼看著自己從書房的保險柜中拿出一疊文件,扉頁上“機密”兩字以朱紅色鋼筆寫就,觸目驚心,明目張膽地訴說著這是一份怎樣足以翻天覆地的秘密。然后他把它交到了她手上。 陸涼風怔愣。她看著他握著她的手,而她的手里正是她苦苦想得卻未得到的秘密,她只聽得他說:“如果你是為了它而來,我就給你?!驗榻袢?,你仍然是我的妻子;保護你以及成全你,也仍是我的責任?!?/br> 那是唐信這一生最徹底的一次放縱。年少時那段顛沛流亡的時光中,他就曾聽聞流亡的僧人講過這樣的禪誡,山河大地本是微塵,一己色身更是塵中之塵;中更是寫得清楚,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這個道理他懂,終究還是辦不到。 那一年那一天,他想他可能真的是很喜歡眼前這個名叫陸涼風的人,情愿自己為她犯錯為她犯戒,也不忍心見她折在他手中。 時過境遷,世事難料,當唐信再回憶起這些時,當事人卻已經一死一傷。過去的陸涼風沒有了,現在的這個陸涼風不過是沒有記憶的陌生人而已,唯有他舊情難去,一陷不起。他甚至只能在喝醉的時候才可以站著面對著她對她講這些。 “陸涼風,我只希望你能快樂,”酒后吐真言,這是真的:“不管陸涼風是唐信的誰,唐信的妻子或是唐信的敵人,不管陸涼風在唐信身邊的時間是三年前抑或三年后,我都希望你能快樂一些,甚至不必多,能有一些都是好的?!?/br> 說完這些,他對她像是再無話好說,他轉身,淡淡地對她道,“太晚了,我送你回去?!闭f完他就舉步走,如同對待一個相交多年卻已陌路的朋友。 陸涼風看著這個人的背影,微微低下了頭??粗\噲龌璋档臒艄獍炎约旱纳碛巴铣砷L長的一道暗影,從來不知感情為何物的陸涼風竟然感到了一些難過。 很多日子以后的陸涼風,身陷絕境無路可退時,也曾問過自己為這個男人的復仇計劃她甘愿犧牲自己是否值得。然而每每想起這樣一個夜晚,想起他從未喝醉過偏偏被她見到了一次醉態,想起他尋常般的莫測放縱和最后的那一些淡靜姿態,聽到了他的真話也聽到了他的真心,想起他說的每一個字,想起他說的這一句希望你快樂,妻子也好敵人也罷,都希望你快樂,陸涼風就只覺這一生最大的快樂她已經有過了,明明白白地有過了,所以將來為這快樂所做的一切回報,她都不后悔。 日子一天天過去,陸涼風先前手臂上受的傷經過細心醫治,已經完全康復。 駱名軒站在醫生的角度仍是不放心地告誡她:“這一段時間就不要動刀動槍的了,畢竟剛好,自己的身體如果自己都不珍惜,旁人再怎么替你醫治都是沒有用的?!?/br> 陸涼風點點頭,很正式地向醫生道謝,鄭重的樣子倒是讓駱名軒覺得太隆重。雖然身為人民醫生常有醫好的病患來致謝,但對這一位陸小姐,駱名軒見慣了她冷情冷性的樣子,一時間陸涼風如同謝恩師一般地向他感謝,讓駱名軒著實發怵了一會兒。 陸涼風也不裝,直言到底:“我謝謝駱醫生你,是因為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一個不喜歡的人,卻還愿意細心為她治療,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br> 雙方都是聰明人,有些事不言自明,駱名軒也不否認,沒有說一些“怎么會怎么會我可喜歡你啦”這種廢話,索性點點頭,接下她的話,“不是不喜歡,只是不了解而已,不明白你過去為何要做那些事,也不明白你現在究竟在做什么。但是縱然我不了解你,我自問還是了解一些唐信的。值得他付出這么多的你,必然是有你的好的?!?/br> 黃昏時分,陸涼風走出醫院,負手望天,一片澄澈。她腦中豁然閃過佛陀說過的兩句告誡,清凈本源,澄觀以澈。 她遇到了一群好人。唐信、駱名軒、唐涉深、衛朝楓,這些她曾親手令他們陷入一場崩潰的人,原來都是好的。陸涼風深吸一口氣,心想還好,她還記得這些人,記得她做過的事。過去的事已鑄就,至于未來,她會走下去,為這些曾經傷于她手的人,一步心血一步險地走下去。 天色漸暗,陸涼風騎了兩小時的機車,在偏僻郊外的一處村落前停了下來。停好車,摘下頭盔,打開機車匣,里面正躺著一把黑色的匕首,泛著冰冷冷的金屬光。陸涼風盯了它一會兒,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垂手拿起了它,放進了貼身的緊身衣暗袋中。 交疊的村落,如同迷宮般,越往里走越逼仄,狹長的弄堂,雨后更多一分潮濕陰冷。陸涼風沉默地在弄堂中穿梭,兩旁的老房子早已被人廢棄,前村還依稀可見裊裊炊煙,行至后方幾乎是荒草叢生。一個狹窄的轉彎,陸涼風終于站住了腳。 前方有兩個人,年輕、低調,簡單的T恤加牛仔褲,只有褲腳處皆有的被利器劃破的痕跡暗示著這些衣服的主人都曾經經歷過哪些極端。其中一個年長一些的男青年叫住陸涼風,“喂,這里是私人住宅,沒事少在這里轉悠?!?/br> 陸涼風沒有走,甚至都沒有動,她看了他們一會兒,出聲說了兩句話:“南風吹水,鱗波靠岸;東流匯海,江湖翻覆?!?/br> 很簡單的兩句話,卻含義艱深,當場令兩個男青年變了臉色。 年長的男青年沉住氣,問:“你是誰?”否則,怎么說得出那兩句道上的暗語。暗語即代表一種身份,一種認可,是一份通行證的象征,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她是自己人,而且是身份遠遠在他們之上的自己人。 陸涼風面沉如水,“我要見陳叔。你告訴他,我姓陸,名涼風?!?/br> 對眼前這些小字輩的后生小輩來講,陸涼風這個名字顯然是陌生的,不了解這個人,更不了解這個人曾經豁出性命改寫的歷史。那先前說話的男青年看了她一會兒,終究不敢得罪,對身旁的搭檔道:“你在這里看好她,我進去對陳叔講?!?/br> “好?!蹦贻p的男青年點頭。陸涼風看著他點頭時用力的樣子,就有些今夕是何夕的恍然,只想好好想一想,過去很多年前她是否也曾這樣,對某個人對某些事絕對的服從,不問前程,不問后果。 等待的時間不長不短,剛剛好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