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他怔怔地看著天花板呆愣良久，才緩緩地撐著身體坐起來。

嗓子干澀疼痛，呼吸間帶著一股不正常的灼熱，他伸手摸了摸額頭，觸手的果然是一片guntang。

大概是發燒了，顧西恩木然地想。

沈白推開臥室門，顧西恩正試圖翻身下床，結果腳尖剛觸到地面就雙腿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又堪堪坐了回去。

沈白咳嗽一聲，顧西恩抬頭望過來，一雙眸子似還泛著水光，直看得沈白負罪感爆棚，連忙快步走過去，伸手摸上他的額頭，片刻后言辭懇切地說：“你發燒了?！?/br>
顧西恩沒理他，坐在床邊緩了一會兒，伸手摁亮手機看了看時間，問他：“你怎么沒去上班？”

“你發燒著呢，我走什么?！鄙虬渍f著順勢又把人按回到床上，“都說生病的人情緒脆弱，你醒來找不到我，不得哭鼻子啊?！?/br>
“吃點藥就行了，不是很嚴重?！鳖櫸鞫鞔瓜卵酆熉朴频卣f，片刻后又抬起頭看著他問：“你不用去醫院看看你母親么？”

沈白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帶你去醫院，順便再去看看老太太?！?/br>
“不用了?！鳖櫸鞫鞑患偎妓鞯鼐芙^。說話間，顧西恩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嗡嗡嗡地振動起來，他正欲伸手去拿，卻被沈白先一步搶走。

“給我?！鳖櫸鞫靼櫰鹈?，微微正色道。

沈白看了眼來電顯示，面無異色地將手機遞還給他，下一刻卻眉開眼笑道：“我逗你玩呢，你看你還生氣了?！?/br>
顧西恩拿過手機，看到是陳歡打來的，不慌不忙地接起來。

對方的語氣透著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顧工，你在S城嗎？”

“嗯，怎么了？”

“那真是太好了?！闭f著這樣的話，陳歡的語氣里卻并無興奮喜悅之意，“我剛下飛機，上午十點，我們找個地方碰個面，地點一會兒微信發你?！?/br>
顧西恩心有疑慮，卻仍舊應下：“好?！?/br>
“還是顧工爽快，那具體事情就等見了面再說?！?/br>
顧西恩掛了電話，抬頭看著神態自若的沈白，問他：“出什么事了？”

沈白答非所問：“陳歡約你見面了？”

顧西恩心底的疑團更大，又問了一遍：“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白平靜地看了他兩秒，開口道：“工地出了點事故，有個工人受傷了，質監局過來的人說有一批鋼筋不符合國家標準。小李告訴我，那批鋼筋的供貨商是經由你手選定的?！?/br>
顧西恩眼中驚愕的神色一閃而過，片刻后就已經冷靜下來，“供貨商是天元的采購經理提供的，我的角色不過是復核確認，材料進場時原廠檢驗報告和合格證書都沒問題，抽檢也是合格的，雙方的監理也都簽字確認了?！彼ь^看著沈白，眼底一片清明：“你覺得，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沈白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鼻子里哼出一聲輕笑：“所以陳歡約你見面?！?/br>
顧西恩略一沉吟，然后翻身下床，落地的時候身體又輕微地踉蹌一下，沈白皺眉扶住他：“你真去？”

顧西恩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推開沈白的胳膊徑直往臥室門口走。

“你這還發著燒，路都走不穩，逞什么能呢?！鄙虬咨先ダ∷?，橫眉怒目的，情緒一下子激動上來，語氣里也盡是盛氣凌人的意味?！澳阋舱f了你只是參與復核確認的角色，陳歡作為施工方擅自將不符合標準的建材投入使用，我找他要說法就是了，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跟他的事，和我跟他的事，這兩者并無沖突?！鳖櫸鞫魍崎_沈白擋在門口的身體，雖然緩慢卻步履穩健地走去了洗手間開始洗漱。

沈白追到洗手間門口，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饒：“既然這樣為何還要私下約，大家直接去我公司談，然后各自領責不就好了？”

顧西恩擦手的動作頓住，扭頭看著他，緩緩道：“你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實話實說而已?！鄙虬讱馄饋黹_始口不擇言，“心里沒鬼的人自然不會多想?！?/br>
毛巾被啪地一聲摔進洗手池子里，激起的水花浸濕了顧西恩的半個肩膀，也將沈白嚇了一跳?；剡^神來定睛看去，只見顧西恩一張臉冷若冰霜，胸口微微起伏，半晌，涼涼地吐出一個字：“好?！?/br>
沈白下意識地悻然問了句：“好什么？”

“沈總分析得好?！鳖櫸鞫魇栈匾暰€，將毛巾拿起來擰干，掛在毛巾架上，走過來從他身邊側身出去，一套動作下來，半個眼神都沒再分給他。

“我……”沈白的視線跟著他進了臥室，人卻躊躇著不敢追上去。

下一刻臥室門被從里面咔嚓一聲關上，那聲音不輕不重，可落在沈白心口上，卻重若千鈞。

他倒寧愿顧西恩狠狠地把門摔上，這樣他就有理由破門而入，以責怪顧西恩鬧脾氣之名，行安撫愛人之實。

但是顧西恩沒有。

沈白定定地在洗手間和臥室門口的中間地帶立了一會兒，臉上大寫的世界末日般的表情，不消一會兒，臥室門再次打開，穿戴整齊的顧西恩走出來，整個人看起來比剛剛精神很多，只是臉色看起來還帶著孱弱的瑩白，襯得嘴唇尤為紅艷。

這樣一副弱柳扶風的病美人模樣，而他居然還要放這樣的顧西恩去見外人，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思及此處，沈白快步走上前，駕輕就熟地開始搖著尾巴道歉，“媳婦我錯了，我不該開那種玩笑，你想怎么罰，我都認?！?/br>
顧西恩卻直接錯身避開，徑直走到玄關處換鞋。

老招數不管用了，沈白開始以退為進，巴巴地跟過去情深意切地說：“那個……你想去也行，你們約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去吧?！?/br>
顧西恩充耳不聞，換好鞋，從門口的衣架拿下外套，拉開門往外走之前，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我沒有氣你，我只是生氣我自己。這段時間里，我大概是太過得意忘形，才會屢次落入別人的陷阱?！?/br>
拋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顧西恩邁開步子走出去，緩緩地帶上了門。

被關在門內的沈白被顧西恩臨走的這句話說得愣怔當場，屢次？沈白反復斟酌推敲著這個詞，難道在他不知道的其他地方，顧西恩還遇到過其他難以解決的困難嗎？

思索了片刻，沈白抬頭看了看客廳掛著的石英鐘，時針眼看就要走到上午九點。

他轉身走回臥室，抓起丟在臥室沙發上的手機，飛快地給小劉撥了個電話。

小劉接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地洋溢著激動：“沈總，早上好??！您一大早找我有什么事嗎？”

沈白言簡意賅：“把跟天元的緊急會議改到上午十點?！?/br>
小劉愣了一下，為難地說：“可是……陳總那邊剛剛打電話過來，說飛機延誤，可能下午才能到?！?/br>
沈白怒不可遏：“藍天白云晴空萬里的延個哪門子誤？”

小劉：“呃……可能突然來了暴風雨？”

沈白：“……”

顧西恩到了陳歡發來的咖啡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