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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雀躍,飛揚的發絲透著一線線金光在風中飄舞,喜悅的笑容伴隨著井口越來越濃的甜香,浸潤身周,浸潤了整個敦煌。 —————— “你制好香品了?確定可以參加香試?” 幽靜客堂里,甘懷霜的目光略帶懷疑地掃視蓮生:“此事不可心急,若是勉強送了一份不合格的香品,搞壞了長老們的印象,就連下次香試都很難過關呢?!?/br> “我沒有下次了,只有這次?!鄙徤褐^,語氣略有一絲悲涼,眉梢眼角,卻依然盛滿笑意:“東家放心吧,我已經竭盡全力,成敗都在此一舉?!?/br> “你這款香叫什么名字?” “絕妙好香?!?/br> 甘懷霜再莊重,再淡定,聞言也忍不住笑歪了臉:“小meimei,沒聽過這樣吹噓自己的香的?!?/br> “就是絕妙好香呀,我努力做出了我心目中最好聞的香氣?!?/br> 每個人心里,都有一種只屬于自己的,最好聞的香氣。 蓮生問過身邊那些親愛的人們,什么是你心目中的絕妙好香? “當然是墨香……”杜若又是羞怯又是興奮地絞著手指:“剛抄好的經卷攤在案上,那份新鮮墨香融合著草紙的味道,別提多好聞啦。告訴你,不準告訴別人:他專門為我寫了一幅字,抄了一首詩:‘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彷徨……’我想了好幾天,你說他是什么意思?” 蓮生笑得翻倒,伸手去刮杜若的鼻子:“你說他能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嗎?……” 工長陸申心目中的絕妙好香,毫無疑問是夾了桂花醬的胡餅香?!皠偝鰻t的胡餅,那才是世間最誘人的香氣。抹香油,撒胡麻,蒸得香噴噴,掰開在手里,好聞得叫人想升天!整個敦煌城,所有人蒸的胡餅,都沒有我家葛郎蒸的好吃!老遠聞到那個香氣,哼哼,就知道是我家葛郎來接我放工啦……” 辛不離的阿娘辛陳氏,最愛聞的是奶娃娃頸后的**?!拔鍤q以前才有,過了五歲便淡了,漸漸聞不到啦。我年紀大了,也沒別的心愿,就希望兒孫滿堂,一起好好過日子,現下雖然貧苦,可算全家人都齊齊整整……你大嫂馬上就要生產啦,一想起家里又要多個奶娃娃,真教人又是cao心又是開心……” 辛不離對這個問題,扭轉了頭不想回答。 “香噴噴的東西都不錯?;ɑú莶?,香油香膏……我哪懂得這個?好聞就行?!?/br> “什么香最好聞呢?”蓮生鍥而不舍地追問:“你聞過的香里,哪一款香最吸引你?” 辛不離微黑的面孔上,恍如被一陣火焰炙燒,連耳后都起了一層紅云。 “咦,想起什么了?”蓮生好奇心大起,整個身子探前,緊緊湊在他身邊,瞪視他紅得如火炭一般的臉:“什么香,什么香,你臉紅什么?” 辛不離仰首望天,猶疑良久,下了好大決心似地開言:“最好聞的香,就是……你身上的香?!?/br> “我身上的香?”蓮生連忙伸手摸摸荷包:“這就是幾枚普通的香丸,我隨便做著玩的,茉莉香,檀香,劈柴香,嗯,還有一款被窩香……” “不是,我不是說那個。你身上有一股天然香氣,自小就有,這幾年好像越來越濃了。不是花草香,亦不是香膏香餅那種人工調合的香,似香非香,又遠勝于香,走近你的時候,就會聞到。領子那里……特別濃郁?!?/br> “還是我制的香丸的香氣吧?整日都在香堂里,身上自然沾染一點?!鄙徤匦α耍骸澳怯钟惺裁床粚こ??你喜歡聞,以后我多制些給你?!?/br> “不是,不是,是你身上散發的香氣,時時都有……”要辛不離詳細解釋這個,真是要了他的命,一時間只埋頭看著醫書,不再直視蓮生:“怎么你自己從來沒聞見過么?” “我自己只聞到臭烘烘的汗味!不離哥哥,我想是因為你對我太好,所以把這臭氣都當成好聞的香氣?!鄙徤ξ卮蜷_腰間荷包,摸出幾粒小小的蠟丸:“就像我,喜歡太陽曬過的被子氣味,其實不是什么香味,但我就是喜歡,特地做成了香丸玩?!?/br> 辛不離禁不住也好奇地接在手里,輕輕捻開,掂在鼻端。 一股濃郁的異香,霎時間籠罩身周。草地,羊群,冬日暖陽,都已消逝不見,整個人仿佛已經躺在床榻,縮在溫暖的被子里,布面干燥清爽,一身暖融融的焦香,睡夢中都有微笑,有陽光,有阿娘的手,阿爺的肩頭…… “你這……這是怎樣做出來?”辛不離一臉驚異地瞪著蓮生:“為何不用這款香丸去應試?我看已經是最好的香了!” “這可還差得遠?!鄙徤坂鸵宦曅Τ鰜恚骸耙豢畋桓C香,就想進香神殿?會被長老們攆出來吧!” “那你呢,你自己覺得最好聞的是什么香氣?” 蓮生凝神一瞬,伸手指一指頭上的發簪:“你看,你都知道的啦?!?/br> 那是辛不離為她雕刻的檀香簪,簪首都做茉莉形狀。是,她特別喜歡茉莉香,也是因為那是她熟悉的香氣,有童年記憶的香氣,有親愛的人的身影的香氣。從鳴沙山拾回她撫養的張婆婆,在蓮生三歲那年便病逝,小小孩童,所余的記憶已經不多,腦海中全是一些碎片:皺紋交錯的老臉,笑起來缺了半口的牙,枯瘦粗糙如老樹皮一樣的手,還有,時常捻給她的幾朵茉莉…… 她依稀也記得張婆婆身上的氣味,是一種常年拾垃圾的人特有的,洗也洗不掉的酸臭味,然而于蓮生而言,也不是什么難聞的氣味,那是特別屬于張婆婆的,每次想起,都讓她恍然回到張婆婆懷抱的氣味。 還有辛不離身上永遠去不掉的汗味,放羊的牧童特有的羊sao味,也是她習慣的,親切的氣味…… 還有那……洞窟里常年不見陽光的濕氣霉氣,新抹平的墻壁的泥灰氣,滿地顏料的酸辣氣,一幅嶄新畫卷的淡淡絹香,執著畫筆的修長手指,自然發散的一點溫馨墨香…… 那一日凈水蘭成活,苦水井飄蕩甜香,朝陽下的晨光里,蓮生跳上井欄,歡欣起舞,眼望四周天地,只覺得鋪天蓋地都是令她滿心愉悅的香氣:家家戶戶的炊煙味,燃燒稻草、枯枝、牛羊糞的氣味,醋粥的酸氣,油炸撒子的油煙氣,烤羊腿的焦rou香氣,加了花椒、胡椒的菜里,又刺鼻又引人口水的辛辣氣…… 這是家的氣味,充滿勃勃生機的人間煙火氣味,包圍她,溫暖她,仿佛一個溫柔的深湖,親切地,暖洋洋地浸沒她。是香還是臭,好聞不好聞,誰能判定?人對味道的認識,原是都與自己的記憶息息相關。再了不得的奇香異香,抵不過童年少年時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