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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草?壓制了廚房油煙氣,又不致過于刺鼻,這個分寸,可難得很啊?!?/br> 蓮生眼眸一亮,興奮地點頭: “店東真是大家,一點也沒錯,我試了很久,是取嫩菊花瓣壓碎,和以丁香、冰片、甘草、冬瓜、桃仁、白附子……還有一點點的艾葉和沒藥,最后以老酒浸漬,陰干,嗅起來才是正好。若是周圍的油煙氣不甚重,可以減掉艾葉與甘草,若是過重,還可以多加幾味香材?!?/br> 一旁的十一娘,滿臉喜色難掩,飛快地轉動著精明的小眼珠,湊向甘懷霜身邊:“東家,東家!這款菊花香,可以上柜售賣么?……” 甘懷霜微一擺手,阻住她的絮語,轉頭凝視蓮生,以全新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 “你有如此手藝,為何不報我知道?我若沒記錯的話,你一心想做香博士,想求什么修身續命的香方?!?/br> “是,感謝東家將蓮生的心愿記得這樣清楚?!鄙徤бё齑剑骸吧徤皇遣幌雸髺|家知道,而是師父不與我通報,我身為香堂雜役,總不能貿然闖堂打擾東家。萬般無奈,方出此下策,讓我師父幫我請出東家,將我做的香品,呈送于東家面前!” 一旁的烏沉,神色大變。 原來一切都是她的計策,一連串的計策!引自己來后園,誘自己跌入荷花池,騙自己主動去求得東家前來做主,原來都是故意的,故意的! 這小賤人,太也毒辣!如今被她整治得,自己吞了滿腹的臭泥,她倒是在那里張狂自得,享受眾人的贊譽…… “東家!這小賤人,違規犯上,可不能因為一款香就放過她??!”烏沉膝行向前,兩手張向天空,放大了聲音嚎叫: “堂規就是堂規,師父就是師父,豈有任她如此胡鬧之理!東家!我管教她,是應當應分!如今被這小賤人欺辱如此之慘,東家要為烏沉做主!……” 甘懷霜靜默良久,未作置評,眾人面面相覷,也都不敢出聲。 唯有蓮生神情坦然,若無其事地將香囊收入袖中,朗聲道: “東家說得好,有理不在聲高。蓮生今日擅入后園,自當領責,但是諸君都看得清楚,什么我打人、推她入池、以油煙氣毀了香品,全是誣告。倒是師父平日打我虐我,早已是家常便飯,還千方百計地阻著我見東家,只為公報私仇。蓮生一向勤力刻苦,雜役做得盡職盡責,力求上進學習制香,自忖也并無不妥,所言所行,問心無愧,不求偏袒,只求一個公道!” 長久的沉默,只聽得見烏沉嗚哩嗚哩的啼哭聲。 昂然凝視東家的蓮生,狀似鎮定,垂在袖中的兩手,也不自禁地在微微顫抖。 成敗在此一舉。 她也是拼死一搏,拼盡自己所有的力量,做這一場豪賭。擅離職守,私闖后園,喧嘩吵鬧,以下犯上,都是違反了堂規,細細追究起來,免不了一頓責罰;她賭的,就是這個公道,是東家能夠明辨是非,能夠理解她的無奈、她的冤屈、她的走投無路、別無選擇……能夠識得她的香。 時光已然緊迫,性命危在旦夕,若不做這一賭,不知要等到何時。蓮生早已一無所有,早已被踐踏到最底線,縱使賭輸了,都不會再失去更多??v使她的香不值一哂,東家不屑一顧,只管秉公責罰,將她打回廚房,任由那烏沉師父肆意凌虐,或者干脆開革出門,重新流落街頭……又怎樣? 人已瀕臨絕境,就不再怕一腳踏空。 “蓮生姑娘?!?/br> 甘懷霜淡淡開言,神情平和,語聲清冽,聽不出絲毫的喜怒。 “你擅入后園,有違堂規,必當依律責罰??勰惆朐鹿ゅX,堂前跪上一日,面壁思過?!?/br> 蓮生緊緊抿住嘴巴?!笆?,東家,蓮生領罰?!?/br> “烏沉是你師父,是長輩,你對師父無禮,爭執吵鬧,亦當依律責罰。賠償一吊錢給師父養傷、補身。過來,叩首三番,給師父道歉?!?/br> 作者有話要說: 香品的形態與使用方法多種多樣,蓮生這款菊花香是佩香,裝在香囊里隨身佩帶,自然發散香氣,魏晉時期非常流行。具體的佩帶方式,不是像后世那樣系在腰間,而是系在肘后,東漢詩人繁欽云:“……何以致區區?耳中雙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br> ☆、第33章 浴火重生 烏沉聞言大喜, 頓時也不哭泣了, 身子挺得筆直, 浸滿黑泥的腦袋高高昂起來, 扭向蓮生,已經干結的泥巴,被她面上笑紋擠動,撲簌簌地掉得滿身: “過來,聽見沒有?東家叫你過來磕頭!” 蓮生咬緊了嘴唇, 面色一片蒼白,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握著袖口,在衣袖上抓出深深的褶皺。 “磕頭???過來!”烏沉兩手叉腰:“瞧你小嘴叭叭的還有什么話說!” 蓮生一言不發,只趨步上前, 就在烏沉面前跪下, 雙手伏地,連磕了三個響頭, 方才朗聲道: “師徒之禮, 原當遵循,蓮生以下犯上,得罪了長輩, 道歉也是應當。今日師父追打蓮生,蓮生不該躲閃、退避, 以致師父跌入池中,在此向師父賠個不是。下次師父動手打人之前,請務必三思, 多加小心?!?/br> 這番道歉的言語,語氣端肅,腔調甚誠,烏沉聽在耳中,卻是老大的不受用。待要反駁,又不知從何駁起,待要接受,卻又覺得哪里不對味兒。滿臉黑泥中雙眼霎霎,一時拿不定主意該如何回答。 一旁的甘懷霜,倒是又緩聲開言:“再磕三個頭?!?/br> 烏沉與蓮生都愣住了。 若說剛才的三個頭,蓮生還能強作鎮定,畢竟忤逆師父是以下犯上,論禮當受責罰;但要連磕六個頭來致歉,這份屈辱受得,未免有點過分。望著烏沉面上逐漸鋪開的笑意,蓮生這心里,委屈難耐,努力忍回眼中淚花,昂首道: “蓮生不服。蓮生已經盡到徒弟本分,問心無愧,再無什么可致歉之處?!?/br> “不是要你再致歉?!?/br> 甘懷霜仍然神情淡漠:“你們師徒名分,就到今天為止,臨別之際,難道不應該三拜謝師?今后你做你的香博士,她做她的雜役,各奔前程,兩不相干,就此拜別了罷?!?/br> 這一番淡淡的言語,聽在烏沉與蓮生的耳中,都如晴空霹靂,震得兩人半晌回不過神來。還是蓮生機靈,轉瞬間喜動顏色,歡呼一聲,雙手伏地,結結實實地向烏沉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就此別過,謝謝你給蓮生的機會!” 這一邊,甘懷霜微微轉身,向身邊十一娘低聲叮囑:“……薈香閣收拾位子出來,給蓮生掛牌。畢竟剛剛入行,先評個七品吧。她如有新作出品,叫工長隨時報我,隨出隨報,不得耽擱?!?/br> “是是是?!笔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