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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背如流的號碼,一秒,兩秒,他終于六神無主地沖出辦公室,辦公室門緩緩關上,直到“咚”地一聲悶響,鎖緊。在地下車庫取車,男人手忙腳亂地打著方向盤,呼吸急促地等著電話接聽。“喂,阿姨您好,我是宋堯,穆宬他……”男人的哭腔間接告知著電話那頭的人自己有多害怕。“宋堯啊,小穆的事情醫院已經通知我們了,我們現在正在趕往醫院的路上……怎么會發生這種事情啊……我可憐的孩子……”聽聲音穆宬母親應該哭成淚人了吧。“哭什么啊,兒子還在搶救,你給誰哭喪呢!”電話那頭隱隱約約傳來穆天常的厲聲斥責。宋堯聽得出,那威嚴的聲音在顫抖。宋堯的手和聲音也在顫抖:“阿姨,您別哭了,穆宬會沒事兒的,您別擔心,我快到了,您讓叔叔別著急,開車注意安全。先這樣吧,阿姨,再見?!钡鹊綄Ψ綊炝穗娫?,宋堯才吸著鼻子咬牙克制著淚水的流出。他知道,他安慰著穆宬母親的同時也在勸說著自己,他比誰都害怕,比誰都擔心。手術室門口,宋堯坐在椅子上抱著頭低低啜泣著,他能夠聽到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在顫抖。直到穆宬父母互相攙扶著小跑到自己面前,宋堯才敢抬起頭看一眼亮著紅燈的“手術中”三個字,血一樣的顏色還是那么刺眼。“怎么回事兒??????”“叔叔阿姨,對不起……”穆天常和宋堯幾乎同時開口,只有穆宬母親像壁虎一樣地趴伏在手術室的門上哭喊著,眼巴巴地看著里邊,巴不得能夠透視看清楚自己兒子的一呼一吸。“手術室門口請保持安靜?!币粋€護士過來攙扶李忻,聲音冰冷:“傷者受到嚴重撞傷導致脾臟破裂腹內積血,現正在搶救,暫未度過危險期,請家屬耐心等候消息?!弊肿炙棋N砸中心頭那片柔軟。李忻難以置信地捂住嘴把哭聲堵在嘴里,整個人癱軟在地,哽咽著一遍遍問著“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我不知道,叔叔,對不起,我不知道……”宋堯痛苦地搖著頭,眼看著穆宬母親像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一樣癱坐在門口,他才脫離穆天常威嚴而慌張的眼神跑過去把人扶起來。就這樣,三個人再也沒有一個人開口,都靜靜地坐等結果。咔!手術室的紅燈滅了,三個人瘋了一般地撲向推門而出的醫生。“醫生,怎么樣了?我兒子沒事吧?”“醫生,穆宬怎么樣了?”“醫生!你倒是說句話??!”活像三匹要把醫生生吞活剝的惡狼,一副嗜血的模樣。一切都像是電視劇一樣充滿戲劇性,按劇本來,醫生這個時候應該摘下口罩,緩緩朝病人家屬搖搖頭,一臉惋惜和無奈交織的表情,然后說一句令病人家屬悲痛欲絕的話——“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接著病人家屬開始拽住醫生的白大褂跪坐在地上求醫生再試試,再搶救一下,說不定還有救。最后等到醫生再次道完歉以后朝手術室相反的方向走去,病人家屬就開始了撕心裂肺地嚎哭……好巧,這天,同樣的“戲份”又演繹了一遍,只是這次沒有攝影,沒有導演,沒有觀眾,有的只是“戲里”的可憐人。難道這就是“人生如戲”?還是說“戲如人生”?平床的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很沉重,似乎上面躺的并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尊石像,一尊千斤重的死的、冰冰涼的石像,雖然現在床上的人和石像已經沒有什么區別了。平床和白布把床上的人顯得特別精瘦修長,宋堯看身材的輪廓就知道那是穆宬,哪怕此刻一動不動的他和平時活潑陽光的他那么不一樣。他甚至想著床上的穆宬是在逗他玩而忍住不呼吸,然后趁其不備突然吹開白布朝他挑眉,咧嘴一笑告訴他:“我逗你玩呢,嚇到沒?哈哈哈!傻堯!”于是宋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看著若隱若現的臉部輪廓,呵,鼻梁不挺,但他還是看得很清晰。宋堯準確無誤地捏住了穆宬的鼻子,碰到冰涼的鼻頭的時候,他手抖了一下,但是他還在想:“看你還能憋多久!幼稚鬼!這種游戲一點都不好玩!”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痛苦的極致是平靜。穆天??闯鰜硭螆蛟诘?,等穆宬憋不住露出狐貍尾巴的那一刻。直到宋堯等不了了伸手去掀白布的時候,穆天??床幌氯チ?,伸手抓住宋堯的手,明明沒有用力,卻骨節泛白,青筋凸起。他在怕,他怕白布下面自己年輕帥氣的兒子變得面目全非,他怕年過半百的妻子和自己痛不欲生,他怕眼前這個年輕男人精神崩潰。宋堯轉過頭用乞求的眼神看著穆天常,聲音嘶啞,蒼白無力:“叔叔,我……看一眼,只看一眼……”一旁的李忻早已泣不成聲,伸出雙手握住穆天常的手腕,穆天常松開了手。宋堯掀開白布,李忻只看了一眼就撲進穆天常懷里,聲嘶力竭地哭喊著,穆天常緊緊抱著妻子,把頭埋進妻子頸間,像受傷的雄獅一樣低吼著。宋堯溫柔地看著穆宬,眼神似水。穆宬并沒有面目全非,只是嘴里和鼻腔里有血流出來,臉上有一些灰塵。宋堯流著淚傻傻地笑了,然后用襯衫袖子給穆宬擦血,用手整理穆宬的頭發,用拇指拭去穆宬額頭的灰塵。“你看看你啊,像個小孩子,弄得渾身臟兮兮的,哪有個大人的樣子……你以前啊,干凈得一塵不染,雖然還是有點邋遢,但至少還會記得洗臉刷牙,從來不會把自己弄得那么臟……頭發又該理了……”說著說著宋堯就不由自主地跪在床前,把頭靠在穆宬胸前。他就這樣跪趴在穆宬冷冰冰的身體上,趴了一會兒突然像聽到了穆宬的心跳一樣驚喜地爬起來?!鞍?,穆宬,跟你說件事兒,可好笑了。昨天下午我經過廣場的時候,看見一個男孩子舉著手機在拍小視頻,然后拍了拍走在前面一個人的肩膀,說‘小jiejie小jiejie,你有男朋友了嗎?’結果那個傳說中的‘小jiejie’轉過身來就是一頓狂揍,嘴里還不停怒罵著‘小jiejie!叫誰小jiejie呢!你全家都是小jiejie!讓你小jiejie!讓你小jiejie!再叫一遍小jiejie試試!’原來是個男的!那個男孩子瞬間石化,一動不動地看著那個人連打帶踹……”說完了見穆宬沒反應,宋堯抬手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時候占領了整片臉頰的眼淚,哽咽著發出略顯可怖的笑聲:“哈哈哈……挺好笑的對不對?你倒是笑笑啊……你昨天不是覺得挺好笑的嗎?怎么現在不笑了?我就說不好笑吧,你還不信……你不也沒笑嗎?有什么可笑的?本來就不好笑……挺沒意思的……”穆天常和李忻夫婦看不下去了,俯身去拉宋堯。宋堯奮力掙脫撲上前,雙手顫抖著像捧起易碎的寶貝一樣捧起穆宬的臉,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能聽到喉嚨里不斷發出“嗚嗚”的聲音。醫生見穆天常夫婦不忍心再拉開宋堯,就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