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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很久,但清孝已經覺得不安,是那種目標即將實現、越發恐懼失去的患得患失。他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每一分鐘都好像一萬年那么漫長。一陣刺耳的鳴叫聲突然響起。清孝不耐煩地正準備關上,突然一怔:響起的并不是手機,而是對講機。——只有一個人會用對講機。清孝的心陡然沉了下去。他沉吟片刻,慢慢拿起對講機:“有什么話,快說!”然而對方只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在清孝忍不住要發火的時候,忍開口道:“他怎么樣?”“什么怎么樣?他接受我了?!鼻逍⒉唤行┑靡?。對方再次沉默很久,才道:“我是問,他現在干什么?”清孝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實話:“他在浴室里?!?/br>對方的呼吸驟然加快,聲音有些嘶?。骸八谠∈依??”清孝憎惡地道:“你搞的那些齷齪把戲,不是么?真讓人惡心!”對方忽然靜了下來。過了半晌,他冷冷地道:“沒事了,我就是問問?!?/br>對話就此中斷。清孝呆呆地看著對講機,一時不明所以。他走到浴室門邊,只聽見嘩嘩的流水聲。試探性地推了推,門是反鎖著的。不祥的陰云陡然在心中升起,他大叫一聲:“阿零!”沒有回答。清孝大急,退后幾步,猛地撞了過去,門應聲而倒。只見浴池的水龍頭開著,熱水仍在不住流淌。一個亞麻色頭發的少年仰面倒地,上身□,臉頰兩側有些淡淡的雀斑。毫無表情的面孔上,幽藍的大眼睛象兩顆失去了光澤的玻璃珠子直瞪瞪地盯著天花板。“西蒙!”清孝戰栗著道。就在這一刻,他恢復了清醒。仰面倒地的是全身□的黑發青年阿零,剃刀掉在地上。手腕上一道長長的劃痕,象咧嘴笑的小孩子的口,鮮血正不斷從傷口處涌出來。第三章完第四章破冰(1)第四章破冰恍惚中,他又回到了那個寒冷而潮濕的雨夜。雨一直下,似乎永遠不會停止。他開車默默尾隨著那個熟悉的背影,雨刷不斷地將雨水從擋風玻璃上劃開,視線有些模糊,但他很肯定,他沒有認錯人。那男孩佝僂著身體在屋檐下慢慢走著,唯一的雨具是件臟兮兮的帶帽套頭衫,下面穿著一條破舊的牛仔褲,象街頭常見的流浪漢。風不時地將雨絲吹落到他的身上,褲腿已經被完全打濕。每當這時侯,男孩便停一下,縮縮頭,然后繼續走。幾分鐘后他可以確定,那男孩不是*象*,而是*是*一個無家可歸者,貧困、痛苦、絕望,也許還有麻木和惰性……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底層流民那種特有的陰森森的氣息。他忍無可忍,按響了喇叭。就在那男孩一回頭時,雪亮的遠光燈打過去,照亮了那男孩慘白的臉。他看見那男孩因震驚而倏然睜大的眼睛,冷冷一笑,搖下了車窗。“你比我上次見你時糟糕很多?!彼降卣f出事實。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男孩正赤著腳站在他公寓里的拼木地板上,略微動一動地上就留下一個濕淋淋的腳印,男孩只得站在當地,不知所措。房間開了暖氣,但似乎并未讓男孩感覺溫暖,嘴唇哆嗦了幾下,象是要哭出來的樣子。但還是沒有。過了半天,男孩只是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你……你可以抱我一下嗎?”而他靜靜地打量著那男孩,從頭看到腳,看著男孩瘦削凹陷的面頰,青黑發紫的嘴唇,亞麻色的頭發象打濕的毛線亂七八糟地披散在肩頭。“去洗個熱水澡吧!”他溫言道,避而不答那男孩的請求,“那會讓你暖和一點?!?/br>男孩盯著他,眼神漸漸轉為麻木蒼涼,但什么話都沒有說,僅僅笑了一下,走進了浴室。——那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個笑容。他還記得那個染血的黃昏,日將落而未落,月亮剛剛爬上樹梢,高大蒼翠的杉樹宛如標槍般直刺蒼穹。他還記得每一處細節,記得晚風的凄冷和海鳥的悲鳴,記得夕陽如何將海水染作赤紅一片,色彩凝重陰郁如卡拉瓦喬筆下的畫作。世界在崩潰,血污在彌漫。他唯有把手緊握成拳塞在嘴里,才能阻止那聲來自靈魂深處的尖叫。他感到淚在涌出,口中是淡淡血腥的味道,戀人干澀嘶啞的語音在他耳畔回蕩:“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不管事情會怎么發展……”唇舌在糾纏,熱情在交融,帶著血與淚的苦澀與柔情,戀人耳語般地傾訴:“謝謝你,我會記得這一切。在你走后,我會帶著對你的思念活下去。以后的路會很艱難,這我知道,但我會在地獄里等待天堂?!?/br>——那是他們結識四年來唯一一次親吻。血腥味越來越濃,疼痛挑動著他的每一根神經,清孝猛然張開眼睛,發覺自己原來在做夢。然而疼痛并沒有消失,他驚訝地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顯然剛才自己是真的把手伸進嘴里咬出血來。清孝苦笑一聲,隨手拿紙巾擦了一下,看著病床上仍昏迷不醒的阿零。他左手腕上的傷口已經縫合好了,雖然臉色仍很蒼白,但大致已經沒有生命危險。鮮血從細細的透明管子里輸入他的體內,一點一滴地給他注入生命之源。他仍然活著,但心已經死去。他的軀體仍在呼吸,靈魂卻早已遠去。清孝沒有宗教信仰,但這一刻,他忽然覺得,靈魂與rou體大概的確是可以分開的。在這間靜謐的病房里,陪伴他的,也絕不僅僅只有病床上這個緊閉雙眼的黑發青年。那些無形無質的靈體,輕盈地飄蕩在這間小屋里,他雖然看不見聽不見,卻能強烈地感受到他們的存在。乳白色花瓣狀的吸頂燈后面,大概就飄蕩著西蒙。在被風鼓蕩起的窗簾后面,也許正隱藏著微笑的羽。他們的軀體或許已經腐爛,或許仍有生機,但他們永遠不會離開。就在這房間里,靜靜地陪伴著他,共同注視著床上那個寂然不動的rou體。一根看不見的線將他們緊緊地連系在一起,那是他流血的青春記憶。“你……你可以抱我一下嗎?”——是誰的請求,在寒冷的雨夜里顫抖?“可是我還是要告訴你……我愛你,不管你愛不愛我,不管事情會怎么發展……”——是誰的告白,在密閉的囚室中回蕩?滿帶著溫柔的憐惜,他注視著病床上那具玉雕般的身體。他知道,一旦那雙眼睛睜開,眼里閃爍的將是恐懼和絕望,但他仍然思念,那雙眼睛曾經何等明銳堅毅。他還記得,那時的羽眼眸深處總帶著一絲憂郁,象是藏著許多不快樂,但表面又是那么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