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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殤一直觀察著她,將她臉上細微的情緒收入眼底,笑道:“看來,你已經知曉你的身世了?!?/br> 莊蝶依眉頭鎖起來,剛才他明明就在旁邊,又何必說這等話刺激她?她反問:“你不是說,我母親尚在人世嗎?” “本尊何時承諾,你母親尚在人世了?”贏殤嗤笑,“本尊當初只讓你帶著玉佩來宮中見她,那卷畫像,剛才你已經見到了?!?/br> “你......”莊蝶依氣惱,他竟然耍了她一招,忽又想起一事,“那真的是我母親的畫像?” “不信嗎?”贏殤的語氣恢復冷漠,“你不肯接受她是你的生母,還是不肯接受你是兄妹所生?” 莊蝶依沉默,陸玉璋著實禽獸,竟然對他的meimei產生了旖旎的心思,還做出了那等有違倫常之事。她潛意識不敢相信她是他們的女兒,不肯面對他們那種禁忌關系,畢竟那不為世俗所容。 贏殤看她的表情便知她確實不信,刺激她:“為何不信?事實擺在眼前,你就是他們兄妹的女兒。此刻,你是否覺得自己變得骯臟不堪了?” 莊蝶依皺眉,或許其中有什么誤會,希冀地反駁道:“陸素瑾恨陸玉璋,又怎么會生下孩子?” 贏殤淡淡地替她分析:“誰知道呢?也許是一絲良知未泯,不忍傷害無辜的孩子,又或許是為了延續仇恨,讓這份痛苦更長久?!?/br> 莊蝶依認同他的觀點,卻搖搖頭:“那畫像與我不像,倒是很像那個寧雪公主?!?/br> 贏殤冷冷一笑:“寧雪公主?你不如直接說陸雪凝?!?/br> “她真的是陸雪凝?”莊蝶依早已猜測道,此刻的語氣七分肯定,三分詢問。 贏殤沒有正面回答,只道:“你可知陸玉璋為何寵愛陸雪凝?”他瞥了莊蝶依一眼,又道:“因為,她的眉眼與陸素瑾有幾分相似,所以,他不想讓她去北朝和親,這才有了你的代嫁?!?/br> “那她為何又變成了寧雪?” “陸雪凝已經嫁去北朝,南朝從此再無陸雪凝,所以,他命我替她換臉。明著是為了陸雪凝的安全著想,實則不過是滿足他的私念,否則好好的一張臉為何一定要照著陸素瑾的模樣改呢?”贏殤的語氣中有淡淡的輕蔑之意。 莊蝶依再次沉默,越發接受了她是陸氏兄妹所生的女兒,但她的神色尚算平靜,只道:“夜深了,我回去了?!?/br> “你恨嗎?”贏殤涼薄的聲音傳來。 莊蝶依停住了腳,她才剛剛得知自己的身份,除了那份不肯相信的情緒,來不及考慮其他,如今被這樣一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既然回答不了,莊蝶依也就不再理會,生平第一次忽視了贏殤,徑自回了樂府。 這一夜,她難以入睡,站在窗前,望著那一輪殘月,想著贏殤所言,想著自己的身世,一顆心好似被揉捏了數百次,直至夜幕遠去,一米初升的日光照入室內。 “姑娘?!鼻鞭陛p輕敲著門。 “進來?!鼻f蝶依的聲音透著一絲疲憊,她走向梳妝臺,卻眼前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暈倒在地。 “姑娘?!鼻鞭蓖崎T而入,恰巧撞見這一幕,沖上前扶住她,摸了摸她的額頭,竟然guntang如火。她將莊蝶依扶上床榻,掩了掩被褥,又摸了摸她的脈,幸好只是一般的風寒。雖說她也粗通醫術,但畢竟身在宮中,思慮一番,還是去請了醫士。 宮中御醫有等級之分,醫術高超的高級御醫一般只為陛下和妃子診治,而宮女內侍若無恩賜,一般由醫士看診。 所幸莊蝶依的病不嚴重,年輕的醫士替她看了看,隨手開了一副方子。 大約一炷香的時辰,曲薇薇端著煎好的藥走了進來。 莊蝶依迷迷糊糊醒來,端起藥湊到唇邊,可尚未觸及,一股大力將她手中的藥碗拍到地上,伴隨著”啪——“的一聲,碗碎了,墨色的藥汁流了一地。 這聲碎裂聲沖擊著莊蝶依的腦子,她的意識一瞬間清明起來,淡淡看著眼前的嬌小女子。 曲薇薇滿目驚惶,白皙的臉因緊張而泛著不正常的紅暈,她微微低著頭,結巴道:“我......我再去......煎一碗......”她逃命似的走出去,完全顧不得地上的碎碗。 “為何放棄了?”莊蝶依淺淺的聲音好似有魔力一般,讓她生生將跨出去的腳步停住了。 曲薇薇地轉頭看她,卻又忽然怯弱地低著頭:“你......你不像壞人?!?/br> “你才跟了我幾天,怎么能看出好壞?!鼻f蝶依自認不是好人,不過,也不算十惡不赦。 “不,我......能感覺出來?!鼻鞭奔敝忉?。 “你是曲尚書的女兒?”當初,曲薇薇的出現太過巧合,她便讓胡墨離暗中查探,卻意外得知她是曲尚書的私生女。而她的出現并非預謀,純屬偶然,可惜這樣的相遇不得不讓人感嘆,宿命無常,因果循環。 曲薇薇默默點頭,自卑道:“我只是私生女?!彼哪赣H是尚書府的侍女,一夜承歡懷了她,卻不被尚書夫人所容,流落鄉野山林。 “你怎知我與尚書府滅口有關?”據她所知,曲薇薇平日里難得見曲尚書一面。 曲薇薇抿了抿唇,回憶道:“那陣子,母親病了,我沒有銀錢看病,便想溜進尚書府找父親,可尚未走近,便聽見了府中陣陣嘶喊聲和細微的琴音。我嚇得雙腿發軟,不敢靠近,偷偷躲在灌木中,等你們離去才進去?!?/br> 她回憶到凄慘處,面上又露出驚懼:“我第一次見到那樣的場景,滿地尸體和血色,甚至來不及看父親一眼,便急匆匆跑回去,將一切告知母親。母親深愛父親,從此一病不起,終致香消玉殞?!?/br> “尚書府滅門那日,我確實在,你若想要報仇,我無話可說?!鼻f蝶依身處伏凌山,早料到有此一日,雖然她不曾直接參與,但冷眼旁觀,與幫兇無異。 曲薇薇搖搖頭:“其實,我并不想殺你,只是想起母親所受的苦,一時憤恨,這才沖動下了毒。但轉念一想,母親所受的苦只因父親的涼薄,與你無關?!彼宰榆浫跚优?,卻明辨是非。她對生父沒有感情,對母親滿心憐惜,于母親而言,這樣的結局未必不好。 “對不起?!彼龑捜萑噬?,但莊蝶依心懷愧疚。從小到大,她心中無正邪善惡,只是聽從贏殤之命?;蛟S她存了一分良善,但這分良善不足以讓她放棄生命去反抗,于是她一直在明暗邊緣掙扎,性子越發淡漠。 她頓了頓,又道,“不過,你父親確實死的不冤。他貪污受賄,盤剝百姓,并不是一個好官?!边@位曲尚書表面上清廉自守,背地里貪污受賄,是個實實在在的偽君子。陸玉璋本不會動他,奈何國庫空虛,又尋不到他的錯處,這才使了這種極端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