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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察隊將工部局包圍,兩萬余人在工部局外大喊著要“撤銷領事裁判權、撤退外國軍隊、退還租界”。在外巡查的朱爾查帶一隊人馬將車駛入租界內,試圖下令向工人開槍時,憤怒的工人當街燒毀了朱爾查的汽車。多家報社記者駐守工部局外,朱爾查卻只敢怒不敢言。因為此刻,他的一舉一動,已經不再代表他個人以及“大英帝國”,而是整個西方殖民主義者。 在這一天的行動里,上??偣A得了輿論,總商會與上海市政府及駐扎上海的國軍,已經失了最好的機會。那天以后,工部局五國中,英、美、法三國陸軍率先更換了駐滬領事及官員的調令,所有官員不得出港。 除此之外,因線報失誤而失掉輿論戰的南京,開始一波上海范圍內小規模內部清黨行動。汲取上一次教訓,調查只針對重點懷疑的幾個對象暗中進行關押,并沒有折損太多要員。只是這一次關押盤查,幾乎類似于軟禁;而極不幸的,鄭亦民也在其列…… 百余名包括各國外交部長、海軍及陸軍少將及大校及人物抵達上海之后,六國公使針對英軍失職、紡紗廠醫院日軍失職的所有調查都會移交至新的調查專員手中,并對舊的審訊資料及涉及案件的所有受害者進行新一輪取證,并登報言明:這一次六國公審,將在上海開出一個臨時公開國際法庭。除了邀請各國及在滬華界名人外,還將請多家報社全程拍攝記錄。 六國審查員船只抵達上海后,上海市民怒火暫時得以平息。許多外國商鋪雖然仍舊沒有正常營業,不過公共設施暫時開始恢復營業了。若不是那幾天真真乘車來派克弄找她,她都快在家窩到發霉。 真真比前些日子清減不少,不過好在氣色好多了,眼睛也有了神采。兩人從派克弄步行前往新天地時,她見后頭不緊不慢的跟著一輛黑色福特,駕駛室里坐著那位英軍的皇家海軍上尉,不敢太近,不敢太遠,慢悠悠駕車將兩人跟著。 兩人回頭看一眼,都笑了。 真真笑道,“看他可憐,今天批準他當我一天司機!” 看真真講話模樣,應該也是對這英國人有些許好感,不過不多,不足以讓她輕而易舉開始一段異族戀。她說等秋天過完,她爸爸就要送她到英國去念大學。又說這英國人常年駐在上海,未必能時?;赜?。真真每次拒絕他的追求時,便打趣他說:“什么時候你們皇家海軍撤出租界回國時,那時我再考慮考慮你!” 這話她是出自半玩笑半真心??促愸R時,真真不止一次紅著眼眶,笑著感慨:“從前我可真的以自己生在上海為榮的!他國殖民、他國領事審判,實在丟人?!?/br> 自從楚望第一次在工部局門口大哭那一場,她就已經徹底接受了這個時代、這個城市的設定。于是她不置可否。 兩人都越聊越沉默。沉默過后,真真終于想起那早被兩人忘在犄角旮旯里的允焉,“鄭先生的事聽說了么?聽說訂婚日子就在這兩日,林老爺可是為了她請遍全上海名人,能遞去帖子都沒落下;這喜事一早鑼鼓喧天的放出去了,新郎卻先遭了牢獄之災,恐怕她哭都要哭死了?!?/br> 兩人卻都沒笑。過了一陣,齊聲喟嘆道:“可憐的鄭先生,怎么就攤上她了呢?” 在派克弄外送別真真時,她遲遲不肯上車,似乎有什么話憋了一天,終于沒忍住問道:“我特意出賣色相將這英國人帶來,你就沒什么話要問問他的嗎?” 楚望無奈笑道:“一個二個的,四處請人來作說客。我能不能有點隱私?” “什么隱私不隱私?你這朽木開花開得真夠晚,我都替你著急!”真真撇撇嘴,“聽彌雅說葛太太說,你研究院的小帥哥三天兩頭來請你去玩,你從不去;上次糖果大王,那個荷蘭華界首富他兒子,特意托人上葛太太這里來,就是想同你說上幾句話。別人一到上海來,不知道被多少闊太太當作金龜婿。好容易將你等下樓來,你看別人兩眼,念叨著什么低湍流什么洞,頭也不回又上樓去了,再沒下來過,可把葛太太氣的……”看她眼神,真真又說:“葛太太也不是氣你,看你難得喜歡什么人,倒也沒相處多久,甚至也沒正式交往過,不至于真的便就認定他了,對吧?” 楚望無語凝噎,也根本回憶不起跟什么糖果大王的兒子打過照面。那幾天她回憶低湍流風洞內徑正起勁,每天兩點一線的房間與浴室來回穿梭,連吃的都是穗細給她帶上來。她難得下一趟樓,腦子里飛過去的也全是各種公式與數據,哪里看得見什么人。 見楚望不說話,真真便以為觸動了她的傷心處,忙將上尉從駕駛室里攘出來,直罵道:“煩請你講兩句話行嗎?” 上尉咳嗽兩聲,極為靦腆的說:“具體我也不清楚Tse在哪里……”看了看真真神情,補充道,“不過我想大約是在英屬東南亞地區,因為往常在太平洋地區犯了過錯的軍人,也是被送往那里審理。應該不會有什么事情,因為Tse的父親在東南亞勢力很大,聽說他一直在為他打點,因此不會受到太多牢獄之苦……他本人在軍中人際關系及口風也極好,不會有人給他臉色看的?!?/br> 楚望認真聽著。 上尉看她神情專注,又說,“過幾天審理過后,不知道上海又是什么勢態狀況。如果六國審查員能給出一個公平決斷,在我們被遣返回國時……Tse大約也會一并遣回英國去?!?/br> 上尉在說到最后一句時猶豫了一下,不過她也能猜到:謝擇益身份敏感,在所有事情處理上幾乎完全忽略了帝國利益,幾乎將與他共事多年同事推向深淵,而他卻沒法給出一個合乎情理的解釋。他如今處境極為復雜,在審理結束后,假使六國租界利益暫告一段落,他脫得了枉顧租界利益的罪責,脫不了枉顧國家利益罪責。到那時,他的審判也許就會全權交給他的國家。而他的近況,比起如今失職的佐久間;往后,也許更會像是如今落了難的鄭先生。 倘若羈押他的英軍脫離了英屬東南亞殖民的范圍,在他父親力量庇佑不到的地方,他將會受到什么樣的對待? 她有點不敢想。 —— 在公開審理的前一周,她與許小姐再次收到司法公庭的證詞取證邀請。 她與許小姐都被請到一間訊問室,里外隔開,有一堵玻璃窗可以看到詢問過程的一切狀況。許小姐先被請進去,她等在外面的長椅上時,聽見英國審訊官在翻譯陪同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問她一些問題。 你是幾號進入紡紗廠醫院實習的? 十三號。 動機是什么? 我從前就讀于仙臺中學,是醫學預科學生。 火場當日發生了什么? 那天由我值夜,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