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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他為什么?他說因為我與你熟識,叫我凡事多關照你。怎么,到上海來會遇到什么危險?” 她也拿不準。租界對中國人不甚友好,中國人里對獨居女性尤其不友好;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有一間小公寓,每月還有二百二十塊,總不至于要流落去住到石油桶搭建起來的棚戶區。 “聽說你卷入了徐的婚姻糾紛,怎么,他要娶你作第二任夫人?”他突然笑著問。 “你信么?” “不信。若是梁是女士,說不定他們會認為他會更樂意娶梁。倘若我也是一位女士,恐怕也會經歷你的遭遇。我們猶太家庭嫉恨猶太族外婚姻,所以很抱歉,我慶幸我不是一位女士,否則會比你更為不幸?!?/br> “感謝你的慶幸?!?/br> 穿出巷子,抵達電車站背后的雜貨鋪。雜貨鋪門口木頭門面上貼著滿滿的、毛筆寫就的一張一張紙制卡片??ㄆ蠈懼镜瓿鍪鬯形锲访?,諸如象棋、夾尺、毛筆、墨汁、硯臺一類的文具,也有棉布毛巾、馬油、發蠟與拖鞋,甚至還有百雀羚面霜。 她選了今天買漏的用以擦洗廚房木臺與浴缸面盆的毛巾,附帶一雙拖鞋與澆水管。 奧本海默指著店內用以照明的蠟燭,拿文法不通的中文問雜貨鋪老板:“處處租界供電,有電燈,你,不開?” 老板說:“一度電三角五分錢呢,一個月動輒五六塊錢,除了洋人和有錢人,誰用得起?” 奧本海默勉強聽懂大意,似懂非懂撇撇嘴。 她心想:幸好現在沒有烤箱微波爐空調電冰箱這些大功率電器,否則一個月三五十塊逃得了? 轉而又想,若是沒有了戰爭,那么他們的研究成果更可能轉向于可控慢反應堆。那時候,中國大地上人人用得上電的情形起碼提早五十年。 她正一腔熱血的展望著未來,拎著剛買來的東西送奧本海默走向電車站,便聽得那對剛才還卑躬屈膝慈眉善目的雜貨店老板說:“三更半夜,穿得這么花枝招展,和洋人明目張膽夜里出行。還不是政府派給洋人陪過夜的陪酒女?陪|睡陪得洋人心花怒放,贈她去住有電又有自來水的公寓,真就以為自己高人一等了?呸!” 那位老板沒講上海話,不知講的哪個地方的方言。她勉強聽懂大概。 她回頭看了一眼那位雜貨鋪老板。他決計沒想到她有勇氣回頭來,還是帶著一點垂憐與悲哀的神情;那一眼將他盯的又驚又怕,整個一個激靈。隨后,奧本海默見她回頭,也隨著她目光看向身后戰戰兢兢的雜貨鋪老板。他眼神本就陰沉,這一眼干脆將他嚇得進屋去躲起來了。 “怎么了他?”奧本問道。 “沒什么,可憐人罷了?!?/br> 她不知那店主與陪酒女郎有過什么過節,但這段話聽得她心酸。不為自己,為那被罵的全上海派去陪洋人尋歡作樂陪酒女郎。不過都是可憐人,有人辛苦cao勞,有人一步登天。來這十里洋場上謀求生計,誰人都不容易。政府與洋人也有罪,為什么挨罵的偏是她們? 電車站離公寓樓需穿過那條暗巷,不過五分鐘腳程。奧本海默從未想過在這片繁華大地上,一位女士從距離家門口五分鐘的地方步行回家會遭遇什么;自家門外五分鐘腳程,她自然也不強求他送。 從電車站到巷子口這段路不過十余米,突然竟有人跟了上來。 往前光線越來越暗,她加快步子,后面跟隨的腳步也越來越快。迎面走來兩名法國巡警,正對燈光,見她神色慌亂,對著她身后喝斥一聲:“你跟著這位女士做什么?!” 其中一位法國警察捉著她的小臂將她拽至身后,迎著燈光,她看清來人是個個頭不高的小眼鏡。 那人講著不太熟練的英文:“我是廣告公司的獵頭。剛才偶然在電車站見到,覺得這位女士十分適合作我們一款香煙廣告的模特……” 看那人衣著形容,似乎真的是一位獵頭模樣。只可惜法國人似乎見不得人同他們講英文,一巴掌迎頭呼上去,在空曠黑暗的巷子里一陣響徹云霄的回響,這小個子哪里承受得起? 腦袋被打偏過去,扭過頭來時,兩道鼻血流淌下來。他慌忙從衣服兜里掏名片,卑躬屈膝的遞上來說:“你看!哈德門香煙的,我姓陸!我真的是替這家香煙公司尋模特的……” 不等她回答,那法國人又是出其不意的一巴掌往他臉上去招呼,這一巴掌比上一掌更重更狠,他一個發懵,整個半跪坐在地上。 法國警察說:“大半夜跟蹤年輕女郎,竟敢自稱拍廣告的?這兩巴掌教你長長記性,滾!” 楚望慌忙將話翻譯給他聽:“我以為你是歹徒,實在對不起——我不拍廣告,你也請快走,他們不會想聽人講英文的?!?/br> 那人死里逃生,拔腿奪路狂奔,也不再考慮自己的業務了。 那兩位法國警察生的魁梧,竟幾乎高出她一個頭。巨大威壓下,她后退兩步,小聲用法語說:“實在太謝謝了?!?/br> 說罷毫不猶豫,轉過身大步往家走,距離第二盞燈更近的地方,后面高聳的巨大黑影幾乎將她整個覆蓋住。隨后一只沉沉胳膊搭到她肩上,幾乎將她整個壓垮。 一個粗重的呼吸近在耳側,一下一下呼在她耳廓上;巡警用曖昧不明的法文對她說:“租界夜里不太平,像您這樣漂亮的女士夜里獨自出行,怎么能少的了一位護花使者?” 她使勁推了幾次那只胳膊都沒推開。為免激怒他而死無全尸,她笑著反駁道:“我家就在前面,出來散個步而已,不需要護花使者?!?/br> “哦?就在附近?那么能否賞臉讓我請你喝一杯?不遠,就在愛福森路上的酒吧里?!狈▏煲馕渡铋L一笑,“這一點小小請求,我想你應當不會拒絕吧?” 即使在二十一世紀的平安世界,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邀請你喝酒或咖啡,都是帶著十足性暗示。不拒絕?鬼才信! 她飛快的在腦子里想著應對方案。 在這里沖樓上狂喊一聲謝擇益,激怒法國警察后,到他從樓上沖下來之前,她的存活率有多大? 或者在經過公寓樓門口向門房求助,他會上來幫忙,并且不會先被法國警察一槍斃命的幾率有多大? 過了無數種方案,她從未覺得這條不過五分鐘的路竟這么漫長。權衡再三,她用法語問:“你們來中國之前,知道你們應當遵守么?” 那兩人一愣,隨后打著馬虎眼,“啊。怎么?” 見他們這么回答,她心里了然了。通常簽訂合同時,會有一條“已并遵守相關法律法規” 這一條,基本沒有人會仔細,甚至許多人連法規名字都背不出來,更遑論逐條仔細記憶。 她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