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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不平的石子道上,魔族的少主在離那片竹園很遠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此起彼伏的議論聲,雜七雜八的,甚是聒噪,他不由地頓了頓腳步。長微的耳力沒他好,見狀也停了腳步,疑惑道,“怎么了?”風瀾沉默一會兒,緩緩道,“是那些被關在水牢里的人?”長微淡淡道,“嗯?!彼淮_定風瀾的話里是不是帶著點試探,不過反正待會兒他也是要見到那些人的,大不了到時候他護著點就是了。另外,也不知為什么,他總覺得風瀾應該不會在葉府里亂來。“這些人有些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有些是養尊處優的公子,還有些……是一事無成的乞丐,就這么莫名其妙地被抓到了魔界水牢,日復一日的折磨,只因為是魔君想要的至陰之人?!彼麌@口氣,然后眨眨眼對風瀾道,“真是世事無常,你說是不是,風公子?”風瀾:“……”這都哪兒跟哪兒。“來,過了這拱門就到了?!?/br>長微漫不經心的語調卻仿佛將他塵封多年的記憶打開了一個閥門,風瀾突然記起,這處竹園,他也來過,里頭有幾根竹子,還是當初剛來葉家時,葉家主帶著他和小葉乾一起種的。“一片綠陰如洗,護竹何勞荊杞?仍將竹作芭籬,求人不如求已?!?/br>或許那個時候他就應該知道,自己的心魔非自己不可解。只可惜,拖了這么久才終釀成沉疴。這一次,他不會依賴任何人,他要自己去了解事情的真相,去保護值得保護的人。“??!常微公子來啦!”一聲歡呼仿佛打開了一扇名為“寂靜”的大門。長微不由揉了揉額頭,這伙人本來都已經有了各自的房間,哪怕需要兩三個人擠一處,也算有個安穩的住的地方。只是這竹園里陰涼又安靜,便讓這些雅俗皆濟的人隔三差五就湊成一堆,要么下棋要么閑扯個天南海北。扯就扯吧,聲音竟然還不小,連遠在園外的風瀾都聽到了。長微第一次覺得,自己為葉家惹來的麻煩……真是不小。有個小胖子顛著輕快的步子跑過來道,“常公子,常公子,這還沒到飯點,您就過來了……”話還沒說完,長微一個爆栗就敲在了他頭上,佯作正經地道,“怎么?不送飯我就不能來了?”“能來能來!”小胖點頭如搗蒜。風瀾倒也沒疑惑為何許公子成了常公子,但他盯著那小胖子看了一會兒,猛然覺得有哪里不大對。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小胖子的眼瞳里空無一物,只一片渾濁的白灰色,原來他的眼睛竟是瞎的!他在心里悶悶地想:是魔族害的嗎?長微拍了拍小胖子的頭,轉身對他道,“風公子,你先看看這里有沒有風家主,如果沒有,我再帶你去偏房找?!?/br>他說話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竹園里的所有人都聽見。這一刻,風瀾抬起眼睛,將目光投向了最安靜的一處角落,“不用,我找到了?!?/br>長微也隨著他的眼睛看去,那里是竹園十分不起眼的一角,只生長著幾根勉勉強強夠得上“翠綠色”的矮竹,連一點兒落日的光輝都照耀不到那個地方。一眼看去,他不由驚詫了一下。就算他沒見過風家主,眼前這個一條空褲管委頓在地,神情呆滯滿頭油污的老人,也太不符合想象了。長微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他這是瘋了嗎?但很快,這個想法就被打消了。葉承歡并不嫌棄這些人,早就命仆人帶他們每天洗浴,怎么會還有這樣腌臜的人?所以他八成是故意不去洗掉身上濁污,防止被人認出來。沒有瘋掉就好,還有盤問的余地。他回頭看了一眼,風瀾站在原地,兩只手都背在身后,神情格外冷漠。而那老人則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頭看他們一眼。兩人仿佛已經入了定,決定敵不動我不動,卻不想為難了多動癥晚期的長微大仙。“那個……你不是要……”他歪了歪頭,有點摸不準這魔族少主的意思。然而,下一秒發生的事就不是他能預料到的了。只見方才還木頭樁一樣杵著的風瀾忽然疾走如風,三步并作兩步,很快就到了那披頭散發的老家主跟前,然后……他拎起這已經重度殘廢之人的領子,像提小雞一樣把人往外提走了。整個竹園的人都呆住了。長微一口氣梗在喉嚨里,還沒咽下去,就連忙帶著誅邪跟上,好在風瀾似乎不想再碰這老頭一下,挑了一間離竹園最近的房間,手臂一甩,就把風家主甩了進去,這老人家背上的骨頭也應時“咔嚓”了一聲。媽呀……正大光明地虐待老弱病殘啊。他吞了吞唾沫,忍下頭皮的麻意,還是一臉正色地道,“你輕點!把他摔死了,你問鬼去??!”風瀾睨了他一眼。長微這下倒是不懼了,又道,“你若是忍不住不殺他,那就換我來問,要是你信不過我,那就讓葉……”“別……”風瀾的喉結動了動,聲音有點沙啞地道,“別找他……我……我會克制?!?/br>長微面無表情地想,得,一提到葉影帝,就和吃了乖寶寶藥一樣。“???你……你們是誰?要問……問什么……”風家主整個人縮在角落里,他眼睛是瞎的,耳朵似乎也不大靈敏了。長微看到他這個樣子,淡淡問道,“他這樣,是你弄的?”風瀾似乎真的冷靜了不少,聞言道,“不是。我不知道該怎么折磨他,是閻青幫我的?!?/br>“……”這能用一個“幫”字嗎?!長微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心想,這副鬼樣子能問出什么,也是見鬼了。然而,風瀾上前幾步后,并沒有一點彎彎繞繞,就直截了當地道,“風家主,我是風水欽,你還記得吧?!?/br>風天應渾身一抖??磥硎怯浀昧?。“那請你老老實實告訴我,我父親風蘭契,究竟是不是你害的?”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已然帶了些顫抖。“嗚……嗚嗚嗚……”他話說到這里,還沒說完,風天應竟然抱頭痛哭了起來,他蜷縮成一團,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委屈。也許有時候就是這樣,一件案子最后審判的那刻,哭得最厲害的不是被害人家屬,而是被告人。因為所有人都覺得是別人欠了自己的,自己才是最委屈,最苦不堪言的那個,卻從未想過,別人因自己的罪行所背負的苦楚。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把頭抬起來了一點,囁嚅著道,“那毒,那毒是……是魔君給……給我的,我沒想……沒想害死他……真的沒有想過啊……”作者有話要說: 一片綠陰如洗,護竹何勞荊杞?仍將竹作芭籬,求人不如求已。——清鄭板橋從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