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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措地回頭來看他,卻只看見他側身立在那里叮囑轎夫:“穩一些,別顛著人了?!?/br> 他總習慣說話時板著臉,不茍言笑,可這話聽在耳里卻有一種別樣的溫柔細心。他側頭時對上了明珠的眼睛,看見她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想必是無論如何沒有料到他的聽力遠勝于常人,完完全全將她說過的壞話給聽了進去。 但他是男子,難不成還跟女兒家計較這些?頓了頓,他朝她微微點頭,也不說什么,轉身朝前走了:“起轎吧?!?/br> 簾子合攏了,將那人的背影給擋在了外頭。明珠坐在里面忐忑不安,眼前卻一直是那人挺拔高大的背影。 其實,他好像也挺不錯的?不記仇,很細心,大概是她誤會了,他與趙侍郎應該不是一路人。 *** 柳樹底下的人個子高高,立在那兒比柳樹還挺拔,一身月白色長衫,頭頂戴著晶瑩剔透的白玉冠,一頭黑發在黃昏的余暉里波光流轉,發梢處隱約有流螢晃動。他等了一會兒,昭陽還沒出來,似乎有些不耐煩了,撇撇嘴就往承恩公府走。 門口的小廝攔住了他,問他是哪一位,他也不答話,只站在門口往里瞧。這一瞧不打緊,前院里,趙孟言與昭陽站在那棵枝葉繁茂的榕樹下,男的言笑晏晏,女的也咧著唇角。 趙孟言還在說呢:“你別不信,我這人一旦一根筋起來,比我祖父我父親都專一呢!” 昭陽連連點頭:“成,成成成,我信,真信了。趙大人,咱別老說這你我都清楚的事兒啦,讓我回宮去吧!” “你這分明是敷衍我?!壁w孟言不開心,“你說信,臉上可還是寫著不信。那你說,我要怎么做你才肯信?” 昭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外頭就有人不顧小廝阻攔就大步流星地踏了進來,一張臉臭得跟剛從茅坑里撈起來的石頭似的。 “你把腦袋給朕摘下來當球踢,她一準兒信了你!”那穿月白衫子的公子哥兒兇巴巴地走到榕樹底下,伸手照著昭陽一拉,護在身后,對著趙孟言冷冰冰地戳來兩把眼刀子,“怎么,你摘,還是不摘?” 趙孟言壓根兒沒想到皇帝會來,面上掛不住了,趕忙行了個禮:“臣參見皇上——” “去去去?!被实燮乘谎?,“少來這些虛的,你要真恭敬,就別在朕背后頭挖墻腳!朕明兒再收拾你!” 最后一句是威懾的話。 他不耐煩說這許多,拉著昭陽就往外走。趙孟言想追上去,想把沒說完的話說完,可到底她是跟著皇帝走的,他顧慮太多,這當頭最好什么都別說。 榕樹底下,那承恩公府高高在上的世子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站在那兒,眼睜睜看著前一刻還在對自己笑著的姑娘這就被人帶走了,他卻什么也不能做,心里忽然就有些氣悶。還是晚了一步嗎? 可她在江南時還對皇帝沒什么感情的,他不信自己有這么失敗,連那個都快而立了還沒談過情說過愛的皇帝也能讓他成為手下敗將。 只是,到底這身份差別還在那兒擺著,他就是有那個心,也不敢明著跟皇帝叫板。 真是煩死人了。 *** 昭陽有些懵,皇帝怎的親自來承恩公府了?還便裝出行! 他一路拉著她走到了外頭胡同里的柳樹底下,這才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瞪著她。昭陽不明就里,抬頭問:“主子,您怎么來了?” 皇帝真是氣不打一處來,一路上都在等她的解釋,結果她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是這樣!沒有半個字的解釋,反而問他為什么來了! “朕不來,能看見你跟那姓趙的眉來眼去、談笑風生嗎?”他冷冰冰地說,素來漆黑透亮的眼珠子里染上了一層薄怒。 昭陽傻眼了:“小的沒跟他眉來眼去,談笑聲風??!” 真是天大的冤枉! “還狡辯!”皇帝生氣了,冷不丁伸手扯住她兩邊嘴角,朝上一拉,“你剛才就這么對他笑的!對,就是這樣!酒窩都笑出來了!” 昭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起來沒個完,只覺得肚子疼,腰疼,腮幫子疼,腦仁兒也疼。 皇帝更生氣了:“你還笑,你還敢笑是吧?朕都想摘他腦袋了,你還在這兒笑!你信不信你再笑,朕這就回去弄死他?” 昭陽都笑得沒力氣了,渾身顫巍巍的,好容易扯住他的衣袖,還被他一把撩開了。她邊笑邊說:“您頭回不是還跟我說您是明君,輕易不摘人腦袋的?怎的到了今兒就變卦啦?我才跟趙大人說了幾句話呢,您就要摘人腦袋,有您這樣的明君?” 皇帝臉上掛不住,卻還兇神惡煞地瞪著她:“媳婦兒都要被人搶走了,朕不摘他腦袋,還留著繼續讓他挖墻腳不成?” 那句媳婦兒,如此的家常,如此的平民百姓,他說得那樣流暢自然,似乎全沒覺得有什么不妥。昭陽慢慢地收斂了笑意,抬頭望著他。他面上因為怒氣有些漲紅,眼睛還是像墨一樣深深的,卻又透著一股子清亮,只倒映出她的影子。他在生氣,在吃醋,在為了她發脾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她低下頭去,低聲說了句:“真沒挖墻腳,就是說了會兒話,您別生氣啦?!?/br> 她低著聲氣兒在安慰他,明明還沒說什么,這垂頭低語的模樣就叫人心口火氣全消了?;实壅鏇]想到自己這么沒出息,人家才剛開口呢,解釋都沒解釋清楚,他居然不生氣了! 不成,這樣臉上太掛不住了! 他還是裝作很生氣的樣子,瞪著她的發頂,冷哼一聲:“你以為這樣朕就不生氣了?” 怎么辦,他好像真的不生氣了……皇帝很懊惱。 昭陽又小聲問:“那,那您要怎么樣才不生氣吶?” 她聲音小小的,柔柔的,皇帝心頭熨帖得要命,卻還不得不板著臉又哼了一聲,伸手抓住她的手,又將那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抓著,說好話!” 昭陽又想笑了,憋住了沒敢真笑出來,怕他惱羞成怒。你瞧瞧,她方才去抓他衣袖,被他給撩開了,這下他又自尊心發作,非得要她再拉著說好話。 這樣的皇帝是別人未曾見過的,也是她從前不敢想象的,可他就是成了這個樣子,人前是高高在上、親政愛民的好皇帝,人后卻成了個大孩子,吃醋發脾氣,可只獨獨對她是這樣,別人壓根兒瞧不見。 她不知怎的,心頭浮起一片異樣的溫柔,抬頭看著這樣的他,只覺得像是身在一只小船上,在波濤洶涌里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伤慌?,她喜歡在這樣的海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