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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愁啊,這事兒這么重大,怎么就落在她一個小小典膳的肩膀上了?皇帝可真狠心,口口聲聲說著稀罕她,到頭來卻一點也不心疼她,把這種沉甸甸的擔子壓在她肩上,沒見她瘦弱又嬌小,根本扛不起這擔子嗎? 為著這事,明明對乾清宮避之不及的人還是得老老實實往那兒跑,在德安滿臉堆不下的笑意里訕訕地進了宮門。 德安說:“主子昨夜與軍機大臣議事議到三更呢,今兒早上早朝免了,這會兒剛起?!彼I著她往養心殿走。 當皇帝的也可憐,每日天不亮就要早朝,國有大小事情,都得議政。好不容易議到深更半夜一次吧,想睡晚些,結果還是天剛亮就起了,因為勤政殿還有一堆新來的折子又等著批閱呢。 昭陽覺得帝王家的日子其實也不好過。 皇帝正由小春子伺候著穿鞋呢,聽見外頭的德安通報說昭陽來了,表情都愣住了,片刻后才反應過來,眉開眼笑地說了句:“進來,讓她進來?!?/br> 這丫頭開竅了?這么大清早被什么風吹來了,居然上趕著跑來瞧他? 他忽然無比慶幸昨兒夜里議事議到深更半夜,要不這會兒一準兒在早朝,根本見不著她。 殿門開了,初夏的太陽已經顯露出略微毒辣的端倪,穿過朱紅色的長廊照進皇帝的養心殿,一地逶迤的日光。就在那片暖融融的日光里,他心心念念的人踩著一地亮堂步伐輕快地走了進來,整個人像是剛從清水里撈出來,渾身上下透著新鮮清爽的味道。 這前一刻還昏昏欲睡的養心殿忽然間變得亮堂又鮮活,每一根抱柱,每一片琉璃瓦,每一件擺設……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死氣沉沉。 皇帝光是看著她,都覺得春天與她一同進來了。 他含笑望著她,就這片刻功夫小春子已經替他穿好了鞋,正跑去打洗臉水,卻見昭陽快步走到洗臉盆子邊上,低聲說:“我來吧?!?/br> 她從那銅盆子里撈出帕子擰干,然后回頭朝他走來,低眉順眼地把帕子展開,妥帖地擺在他面前:“主子?!?/br> 那樣的溫柔,那樣的貼心。那方帕子就好端端擺在她纖細瑩潤的手上,說不出的賞心悅目。 皇帝真是心都快化了,接過帕子擦擦臉,卻沒遞給她,反而轉手拿給了小春子。他抬頭望著她,神情像個大孩子,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個宮女,而是他的大寶貝,稀罕得不行。 他斜眼看著她問:“怎么想起來主動找上門來了?還來得這么早?!?/br> 他是盼著她開竅了,哪知道她卻老老實實地交代說:“昨兒聽說您要讓我去承恩公府幫著承辦老太太的七十大壽,慌得不行,一宿都沒睡好覺。今兒天不亮就起來了,想親自來求您把這差事給上頭的姑姑吧,小的人微言輕,真沒那本事去承恩公府辦大事兒?!?/br> 皇帝就知道她來一準兒不是因為掛念他,還這么殷勤地替他擰帕子洗臉呢,敢情是有事相求,先賣個乖才好開口! 他板起臉:“朕給你好差事掙掙面子,你還推辭?” “小的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宮里頭過日子,腦袋都是別在褲腰帶上的,一不留神辦錯事,腦袋可就掉了?!闭殃柡苁前l愁,哀求皇帝,“您就行行好,別老讓我去冒這種風險吧。我怕萬一有個什么好歹,不說腦袋掉了,挨上幾板子也疼吶!我從前沒辦過這種事,一沒經驗,二沒腦子,真怕做錯了事丟您的人,丟我的腦袋?!?/br> 皇帝板起臉來呵斥:“胡說!朕讓你去做的事,你就是辦出岔子了,那也是朕來罰,難不成朕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要人腦袋的皇帝?朕何時又打過你板子了?你這些污蔑都是憑空捏造,也不怕閃了舌頭!” 昭陽小聲說:“那我要是真辦砸了,人家都瞧著呢,您當真不跟我計較?” “做錯事理應受罰,朕憑什么不跟你計較?” “可,可您不是剛才還說……”她傻眼了。 皇帝瞥她一眼:“朕是說了不要你的腦袋,也不打你板子,可沒說過不懲罰不計較?!?/br> 昭陽湊近了些,觍著臉問他:“那,那您要怎么計較?” 她離他很近,諂媚的笑容,微微瞇著的眼睛,唇邊的兩只梨渦若隱若現,可愛得叫人心癢癢?;实蹧]忍住,冷不丁湊近她左臉上的的梨渦飛快地碰了一下,啾的一聲,留下一記響亮又稍縱即逝的吻。 轟,就像被雷劈中。 昭陽渾身都僵了,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皇帝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輕薄她,仿佛有人放了把火,從頭到腳都燃了起來。他他他,他這是…… 她那表情如臨大敵,又仿佛被雷劈傻了。 門口守著的德安和小春子目不斜視,眼觀鼻,鼻觀心,充分發揮出最佳奴仆的氣質,好似壓根兒沒瞧見這一幕,雖然那聲響亮的一親無論如何都叫人錯過不了,他倆也只在心里偷著樂,面上可半點也不動聲色。 昭陽就這么渾身發燙地愣在原地,看見皇帝鎮定自若地說了一句:“這是最輕的懲罰,朕給你示范一下?!?/br> 他站起身來,走到桌子前頭去端茶杯,早起要喝杯nongnong的茶,這是他的習慣。德安老早就給端來了,放到這會兒正好溫度合適,不燙不冷。濃茶喝在口中苦得叫人皺眉,可這樣一來,一整日的精神都提起來了。 乾清宮里頭一大堆事等著他,做皇帝的人最忌諱沒精打采,每日的折子與政務都是場戰爭,他必須得打起精神好好應付??墒茄巯?,他忽然覺得那堆事好像也不算什么事了,輕飄飄的,他四肢百骸可都是用不完的力氣呢。 昭陽的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這么木愣愣地看著皇帝的背影,好半天才發現,咦,他,他的耳朵……好像和她的臉一樣紅? 皇帝心情好,濃茶再苦,這會兒喝著也像是甜的。他背對昭陽,唇角含笑,這么又站了一會兒,等到歡喜的勁頭稍微過去了那么點,才費盡心思斂了斂笑意,回過身去看她窘迫難當的樣子。 “成,朕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你方才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畢竟你一介小小典膳,沒應承過這么大的事。朕給你個特權,在司膳司再挑兩人隨你去辦那壽宴吧,這樣人手齊全了,總不怕出岔子了吧?” 他當然不會蠢到親口告訴她,要她去辦這事只不過是他要尋個合情合理的由頭,既能不動聲色把她弄來眼前,又不叫人平白嫉妒眼紅她。他這么煞費苦心,這么掏心窩子地對她,到頭來只討了個不痛不癢的親親。哎,真是虧本買賣! 不過她擔憂得也有道理,是他太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