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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我去看看她有什么事,一會兒就來。西面的屋子供你們幾個同年歇息,東面的屋子是為宋老師專門拾掇出來的。我知道他不喜歡與那些人湊在一起,索性就將他與你們幾個安排在一個院子里了,也不知道他歇下沒有。老師今日應該喝了些酒,又喜歡安靜,我特意吩咐了下人不得打擾,你小心別吵了他?!?/br> 青辰聽了卻有些緊張起來,點點頭道:“好?!?/br> 雖然她此行的目的本來也有見宋越一面,可一想到要單獨面對他,她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 猶豫間,沈青辰一雙腿還是不由自主往東面去了。 落雪的院子里,四下靜靜的,地面上的石板間叫雪填滿了縫隙,形成一個個白色的格子。墻角栽了株玉蘭,細細的枝椏上滿是粉白的花骨朵,向東面那間屋子延伸而去。 青辰吸了口氣,朝那屋子走近了兩步,漸漸便瞧見,雕花格子窗正開著。 有個人正坐在窗邊,一只胳膊支著額頭,在閉目養神。他的脖子上圍著銀鼠毛皮圍領,一身纻絲藍袍泛著細膩的光澤,俊逸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無暇的面容上印著淡淡的雪光,刀刻斧鑿般深邃優美。 正是她的老師,宋越。 這時,小憩的宋越聽到了腳步聲,慢慢睜開眼睛,往窗外瞧了一眼。 四目相接,沈青辰的心陡然一緊。 接著就聽他道:“青辰嗎?進來吧?!?/br> * 雖然是退居,屋子卻被拾掇得很整潔干凈。 香爐里燃了一段百合香,味道清清淡淡的,高幾上還擺了個青釉細頸瓶,里面插了幾枝橫生的紅梅。 看來大家都知道他喜歡植物。 沈青辰行了個禮,“老師……閣老?!爆F在他們是上下級的關系了,青辰猶豫了下,覺得好像應該改口了,要是還叫老師,好像就顯得有些不莊重了。 “是了?!彼卧阶旖菑澚艘幌?,“你升職以后,還沒見過你呢。不過這也沒有其他人,不用那么正式。私下里,你還是可以叫我老師的,我聽著也習慣?!?/br> “嗯?!?/br> “坐吧。喝酒了?”宋越起身到圓幾前坐下,探了下茶壺溫度,為兩人倒了熱茶。 “沒喝?!彼龘u搖頭。 “那怎么不跟他們熱鬧,跑到這兒來了。身子不舒服?”他側頭看著她。 眼前的人面頰如玉,目光清透,穿了身他沒見過的直裰,青藍的顏色很適合她,顯得斯文秀氣。剛才她站在窗外,因落雪反光,他其實沒看清楚她的五官,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青辰聽他這樣問,心里一陣發虛,總覺得這是個針對女人的問題,“……沒有?!?/br> 宋越眼梢微抬,淡淡道:“怎么了今天,腦子又被凍住了?”說罷,沒等她答話,他就起身到衣架上取了自己的披風,披到她的身后,動作很自然。 他轉身回座的時候,沈青辰靠近披風輕輕嗅了一下,依然是熟悉的香味。她不由想起了在客棧獨處的時候,他本來是就著這披風躺在地上的,是她硬拉著他跟自己同床…… 沈青辰走了會神,再看宋越時只見他也在看著自己,一臉“等你答話呢”的表情,忙道:“沒凍住?!闭f完又覺得有點干,不知接什么好,一時望見瓶里的梅枝,便問,“天這么冷,老師的紫竹還好嗎?” 他點點頭,“還好。竹子是生命力頑強之物,很是能歷些風雪。你看夏天的時候叫你摔了兩次,它不是也還活著嗎?!?/br> “……嗯?!?/br> 宋越見她似乎有心事,也不詢問,只道:“顧少恒今日都行冠禮了。你今年幾歲,什么時候到你?”為顧少恒加冠的時候他就在想,如果換了沈青辰,不知又是什么樣的情景。觀禮的人多,他兩次往人群中看過去,都沒看到她。 “我十九歲了,還有半年就滿二十了?!鄙蚯喑较肓讼?,斟酌道:“老師,學生有一問?!?/br> 宋越拂了拂袖,端起蓋碗來抿了一口,“又想問什么?” “古來男強女弱,為何女子及笄是十五歲,男子加冠卻是二十歲。是不是男子其實不如女子呢?”她直視著他,徐徐說出準備好的話,口氣帶了點引導之意。 宋越放下蓋碗,“不論男子女子,生而平等,不當論強弱,不過是各自承擔的責任不同罷了。好比男子孔武有力,就該金戈鐵馬保家衛國……” 見他這樣說,青辰微微有些激動,打斷道:“老師對女子有偏見,誰說只有男子可以保家衛國?古有花木蘭,不也一樣萬里赴戎機,壯士十年歸嗎?” 她說著,停了一下,又繼續道:“按老師的吩咐,學生前些日子正好抄到了這首,倒是叫我又佩服又慚愧,我等男兒興許還不如那花木蘭呢。只是我又想,那花木蘭雖屢立戰功,卻隱瞞了她女子的身份,是為欺君,欺君當誅。那她是功大于過,還是過大于功?若是換到如今,一身戎裝自戰場歸來后,可還能全身而退嗎?” 這一番鋪墊和試探完后,青辰便靜靜地等著看宋越的反應。 如果他是知道她的身份而讓她抄詩,那她這番含沙射影,他必然會有所反應,神情和言辭中會顯出端倪來。 香爐里的香正燃得熱烈,輕煙一縷縷逶迤升起,繞過梅枝,又向窗外蜿蜒而去。 宋越沒有說話,只是迎向了她的目光。眼前的人神情自若,清俊的眉骨間也不見一絲褶皺,倒是真的看不出一點緊張,可見是有備而來的。 半晌他才道:“你覺得呢?” “學生自然是有所困惑,想不明白,才請教老師的。老師可以賜教嗎?”她抬起頭,平視著宋越的雙眼,雖心跳略有些加快,可背脊依然挺得很直。一只胳膊垂在身側,指尖輕輕撫著袍服。 宋越微微笑了一下,“賜教?今天的你……好像有點嚴肅啊,還有點拘謹。這么想聽我的想法?” “學生洗耳恭聽?!?/br> “花木蘭的故事,重不在功過,而在孝義。替父從軍是為孝,保家衛國是為義,倘若不孝不義,便是有功也沒有意義,倘若心存孝義,便是無功也值得尊敬。功過一縷煙,轉眼就消散了?!彼^續道,“你是我的學生,我想要告訴你,人生太短了,不必執著于功與過。我想,我們應該要做的事,是那些我們想在死后讓人把它刻上墓碑的事情?!?/br> 他凝視著她,目光幽緩,臉上的神色清淡而肅然,不辨悲喜。 青辰聽了這些,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她有些分不清,他是故意不回答而在顧左右而言他,還是這番話就是他作為一個老師的肺腑之言,諄諄教導。 這些話就像他為顧少恒加冠時說的那些一樣,讓她聽了心潮起伏。 她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