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55
說道:“殿下,思慮越重,越不好控制自己,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長庚苦笑一聲,他提前激化矛盾,其實很多事沒來得及鋪墊好,每一步走起來都如同兵行險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從懸崖峭壁上一腳踩空。可他沒有時間了。他怕他的敵人們不會給他這個時間,怕顧昀報喜不報憂,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他不知道的苦。長庚:“陳姑娘如果方便,不妨從今天開始施針?!?/br>陳輕絮一愣:“過程可能很痛苦,殿下白天忙于朝政,吃得消嗎?”長庚搖搖頭:“不知道,但是我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近些日子壓制起來越來越力不從心了,權當是不破不立吧?!?/br>一個時辰以后,長庚意識到,自己終歸還是小看了陳輕絮所說的“痛苦”。陳輕絮將一碗藥湯端到他面前,準備好了銀針。長庚伸手接過來:“這是什么?”“等殿下不再受烏爾骨所困時我將方子抄給你,”陳輕絮道,“不過你喝之前最好還是不要問?!?/br>長庚:“……”不知道為什么,在他的印象里,與蠻人的巫毒有關的東西都泛著一股陰森森的尸油味,聽了這話,長庚頓時產生了好多不好的聯想,立刻不再追問,盡量蜷縮起舌頭,捏著鼻子一飲而盡。陳輕絮俯身點起一根安神散,寧靜的冷香在室內擴散開,她在他三步以外的地方盤膝而坐,正色道:“殿下,我開始施針以后,你必須一直保持靈臺清明,否則沒人能喚醒你,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長庚點點頭。陳輕絮:“這根安神香燃盡之時我就會動手,請殿下用這一炷香的工夫清心、排除雜念?!?/br>剛開始毫無感覺,陳輕絮下針穩而準,手腳十分利索,長庚只是合眼閉目養神,忽然,一股充滿恐懼的涼意從他背后升起——好像是避無可避地看著別人的兇器舉起來,只能閉眼等著挨的那種恐懼,他后背的肌rou不由自主地收縮,雖不能動,卻做出了下意識的躲避動作。陳輕絮的針扎立刻扎不下去了,她神色凝重起來:“殿下?!?/br>長庚感覺一條看不見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他的后背上,耳邊一片雜音,故去十多年的女人的叫罵聲在耳邊炸開。混在那些經年的噩夢里,陳輕絮的聲音混著安神散刺進他的耳朵:“殿下,這是侯府,你聽得見我說話嗎?”長庚狠狠地一激靈,用盡全力微微點了點頭。陳輕絮將下一根銀針送入,第二根安神香已經燃盡,她看了一眼桌上的西洋鐘:“這才只是個開始,殿下用不用再適應一下?”長庚輕輕咬了一下舌尖:“不,繼續?!?/br>陳輕絮不再廢話,下針如飛,方才褪下去的幻覺再次卷土重來,年幼時代秀娘施加在他身上種種傷痛一一重現。陳輕絮神色一緊,她看見長庚鎖骨上一道舊傷疤突然毫無緣由地紅腫起來,一行細細的血跡滲出來,皮下蛛網似的血管往兩邊裂開,十分猙獰。“殿下,雁王殿下!”陳輕絮叫了他一聲。長庚毫無反應。陳輕絮不敢再動手,忽然,她眼角掃見床腳掛著一副鐵肩甲,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了,現在軍中鋼甲早已經變了樣式。陳輕絮驀地想起來,早年和長庚談起烏爾骨癥狀時,他似乎無意中提到過,第一次從噩夢中掙脫,是顧昀在床頭掛了一副他身上的甲。陳輕絮長袖一掃,鐵肩甲發出一聲清越的撞擊聲,金石之聲掃過靜謐的室內,長庚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陡然一頓。他眼前有重重魔障,先是被困在了年幼時自己的身體里——尖銳的發簪,燒紅的火棍,骯臟的馬鞭,女人鐵鉗一般尖銳鋒利的手……而一切的盡頭,有一個身披一半鋼甲的顧昀,時隔多年,默默地注視著他。長庚救命稻草似的死死地盯著他,艱難地維持著自己一線的清明,不知過了多久,周身妖魔鬼怪似的幻覺才漸漸遠離,長庚筋疲力盡地回過神來,見桌上的安神香已經燃盡了,陳輕絮正在收攏銀針。他這才發現,自己又能動了。陳輕絮:“感覺怎么樣?”長庚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見胳膊上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好多細小的擦傷,已經很快結了痂,有點癢。他試著攥了攥拳頭:“好像又爬出來了一次?!?/br>陳輕絮離開以后,長庚倒頭就睡,這么多年來,他的睡眠好像一泊平湖,一個石子都能敲碎,除了失血昏迷,很少能有這種昏天黑地的感覺,也頭一次沒做噩夢。他夢見一個高聳的瞭望塔,遠處有遠遠的火光,營地里守衛森嚴,透著一股枕戈待旦的味道,一隊巡營歸來的將士正拉緊馬韁,突然,為首的那個人回頭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居然是顧昀,臉上戴著一個比面具還花哨的琉璃鏡,銀邊與玄甲相映成輝,沖他促狹地一笑。夢里,長庚失笑道:“這是什么打扮?”顧昀從馬背上伸出一只手,燒著紫流金動力的鐵臂輕飄飄地便將他拉上了馬背,從身后抱住他,趴在他耳邊笑道:“軍中寂寞,多勾搭幾個小美人?!?/br>人在夢里不太會掩飾自己心里細微的念頭,明知他說的是玩笑話,長庚心里卻仍然泛起一點說不出的委屈:“我在京城夙夜難安,唯恐一步走錯,每天只盼著從你那聽見只言片語,還總等不到?!?/br>顧昀無奈道:“殿下,你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撒嬌的?”長庚聽了,認為他說得對,很想像民間話本里寫的那樣,變著法地跟顧昀無理取鬧一番,然而書到用時方恨少,技藝很不純熟,一時有點卡殼,不知從何鬧起。顧昀卻一抬手將自己臉上的琉璃鏡摘了下來,偏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你不喜歡,我就不戴了?!?/br>清晨的時候,長庚是在顧昀那可怕的笛聲里醒來的,他迷迷瞪瞪地爬起來揉揉眼睛,總覺得魔音似乎還在繞耳,痛苦地揉了揉酸麻的耳根,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這真是他這一輩子最美滿的一個好夢。有顧昀那一支驚天地泣鬼神的曲子相伴,哪怕前方真的都是些牛鬼蛇神,他也能無所畏懼了。長庚不知道的是,前線頭天夜里,顧昀巡營歸來的時候,突然莫名有種身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