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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動作,到時候皇上難道看不出他們手伸得太長了嗎?大家想想當年的擊鼓令、融金令,就知道圣上心里真正是怎么打算的,此時啟用這些賤民商戶,不過是權宜之計,等他們沒用了,圣上還會袒護么?恐怕到時候連顧昀的玄鐵虎符都得乖乖交回,小小軍機處不可能一直一手遮天下去?!?/br>方欽自以為自己說得苦口婆心,條分縷析。然而滿座王公貴族,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往前看的——方才那位大放厥詞說自家有丹書鐵劵的開口問道:“方大人有理有據,可是過于理想,您說打完仗?敢問什么時候能打完仗?一兩年是他,一二十年也是他,難不成咱們都忍氣吞聲到黃土蓋過頭頂?”方欽其實非??床粦T這些烏合之眾,這伙人中一大批都是毫無建樹的國之碩鼠,見天自命不凡,被人抓小辮子也實在活該,可是又不能表達出來——因為他能把這些人聚在一起的根本就是利益,每天把“為國為民”的大理想嚎得再響亮也沒人搭理。“咱們不說賭氣的話,真打個一二十年,什么國力也耗盡了,不說別人,皇上就不答應,絕不可能那么長?!狈綒J只好換了一種說法,道,“我跟諸位說句掏心窩的話,以雁王的身份,確實只要他不謀反,沒人能置他于死地,可是以諸位的家世淵源,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只要我們自己不亂陣腳——誰又能動得了咱們的根本?”這話比“你不找死沒人能弄死你”聽起來順耳多了——雖然是一個意思——也搔到了這幫公卿們的癢處,方欽不愧為大梁世家第一人,和這群人周旋過幾十年,經驗老道。果然,在他的奔走下,朝廷太平了許多,兩派人馬仿佛暫時偃旗息鼓,所有矛盾都轉移到了桌子底下,大梁內部迎來了幾個月短暫的平靜。整整三個多月——然后一件讓方欽前功盡棄的事故發生了。第121章幢幢臘月初八,顧昀秘密遣使走訪東瀛與南洋諸島,至此,前線已經膠著了三個多月,已有的戰線在雙方不斷的拉鋸下一直拉長擴張,戰火從江南江北一直蔓延到了江南十三郡,甚至波及兩廣。大批困守故土不肯渡江的駐民開始自己組建民兵,流落各地的民間長臂師們雖然沒有紫流金,卻想方設法用煤炭和土炸藥代替,也花樣百出地鑄就了一批不那么花哨的民間武裝。為此,靈樞院宣布在各地成立分院,交流傳授除高度機密的軍工以外的技術。而戰爭所帶來的、更深遠影響也逐漸浮出水面。方欽萬萬也沒想到,打破朝堂中平靜的不是雁王黨,而是兩院清流——這一年正值大梁朝三年一次的秋闈,因為戰事而被中途打斷,之后又拖延了好一些時日,桂榜直到臘月方才放出,整個成了一張“梅榜”,被各地書生戲稱為“霉榜”。發榜不到三天,陜西府就有秀才離奇自盡,下面官員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端,竭力壓著不往上報,誰知沒壓幾天,大朝會散會的時候,就有人攔在御史臺門口告了御狀。此事緣由說來也是話長。雁親王兩下江南,砍了無數顆腦袋,出臺了最嚴厲的吏治,使得大梁自元和年間便開始便愈演愈烈的貪腐之風短暫收斂,而后幾年戰亂,連皇宮大內都在收緊開支用度,官俸只好跟著一減再減,那烽火票還來雪上加霜,與吏治考核緊密掛鉤……等于是又閉了源又開了流,大梁百年間官員的日子就從未這么難過過。有道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事關萬貫家財的時候就沒人會覺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了。可是日子難過也沒辦法——禮沒人敢收,誰都知道富商背后是雁王,沒準哪個禮收得不對就是催命符,軍費沒人敢動,稅費改革后一時半會動不了,救災款更不必提,楊榮桂等人的腦袋恐怕還沒爛成骨頭呢。正好這一次秋闈不太受重視,舉國上下都在忙著打仗弄錢,沒人管這幫百無一用的書生,便立刻有人在這上面動了歪心思。結果拔出蘿卜帶出泥地牽連出了一場涉及九省的舞弊大案,舉國震驚。方欽好不容易壓下了身邊眾多的攪屎棍子,剛沒過兩天的安穩日子,便被兩院雪片似的折子給糊了一臉。兩院清流這種特殊的人物不同于雁王黨,雁王一黨向來務實,凡舉必有目的,爭權奪勢做得有條有理,很多行為能預測??蛇@群眼高于頂、視功名利祿為糞土的清流們好多時候卻全然是“為參而參”——他們就是干這個的,個人名望與參倒了多少人息息相關。家世顯赫的公子哥們鮮少會進兩院,因此這些怪胎們大部分是寒門士子出身,而科舉舞弊觸碰的也恰恰是寒門士子的利益。好長時間沒咬過人的兩院瘋狗一時間仿佛集體被踩了尾巴,炸毛一般地狂吠起來,每天都在叫罵、換著花樣罵,逼著李豐嚴查,大有查得不滿意就并排磕死在大殿蟠龍柱上的架勢。短暫而虛假的寧靜被打破了。九省大吏,不知多少盤根錯節的關系卷在了里面,其中甚至包括了方欽那不成器的親弟弟。幼子長孫都是老頭的命/根,連久不問世事的方大學士都給驚動了,方欽對誰都能虛以委蛇,對親爹不行,一個頭變成兩個大。可還不等方欽想出對策,這次皇上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直接跳過大理寺和督察院,將這樁案子交送了軍機處,由江充主導調查,其他人只做配合。眼看紙里要包不住火。方欽雖然出身錦繡從中,以前卻總有一點彪炳千秋的想法,不肯全然無恥地同流合污,為此,他先是舍棄了膽敢脅迫他的呂常,又舍棄了純種的蠢貨王裹,眼下終于到了不能再舍的地步——親娘還在隔壁院子一病不起呢。方大人安撫完這個,又要給那個交代,出了門還有一幫人等著他拿主意,可謂是焦頭爛額,一宿的工夫,嘴角長了兩顆血泡。才剛陪著老母親哭了一場,方欽就聞聽說又有人上門,他面沉似水地揉了揉眉心,冷冷地吩咐道:“就說我不在家,打發了?!?/br>下人噤若寒蟬地走了,一個幕僚悄悄地湊上來,對方欽低聲道:“大人可是心有煩惱?”方欽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好在養氣功夫極佳,很快收斂了陰沉的神色,緩緩地說道:“書生造反三年不成,這次從出事到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