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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令一頭霧水,只見雁王打了個手勢,兩個親衛一左一右地架起他,一行人往逆風的地方飛奔而去。隨后“轟”一聲巨響,巨大的煙火快把陰雨連綿的天也炸碎了,喝著半空中一聲悶雷,大地都在簌簌發抖。顧昀把殘骸炸了個灰飛煙滅!徐令驀然變色道:“侯爺,招來敵軍怎么辦?”“廢話,招不來敵軍咱們怎么回去?”顧昀光棍地說道,“橫不能游過江吧?徐大人,跟著我沒事?!?/br>徐大人再也不敢相信他了。第87章書生徐大人以前和所有人一樣,來之前對代表玄鐵營的安定侯有種毫無理智的信任,仿佛只要有顧昀的地方,龍潭虎xue都能去闖一闖,天塌下來有他去扛……當然,這種信任眼下破滅了。徐副督察使的小白臉上一片鐵青,尚且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問道:“大帥……難道此番過江也是您有意為之?”“怎么可能?”顧昀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唉,我早就跟奉函公說過了,這玩意肯定不靠譜,玄鷹能飛得快是因為到了天上可以依賴人力cao控,他弄這么大一坨東西,風平浪靜就算了,遇上點風雨就得歇,上戰場不是給人送菜嗎——你看,果然歇了?!?/br>葛晨吐得翻江倒海,眼淚花哨道:“下官……回、回去一定跟奉函公說?!?/br>徐令膽都快裂了,做不到像葛靈樞那么樂觀,他感覺自己恐怕是回不去了。好在還有個會說人話的,長庚轉過頭對徐副使笑道:“別聽他的,嚇唬你呢,此地一馬平川,目光所及之處看不見駐軍營帳,說明敵軍前鋒根本不在附近,今夜又是雷雨交加,爆炸聲和雷聲混在一起,他早算計好了,不會引來大批敵軍的,最多是警醒的巡防兵過來看看?!?/br>顧昀一臉壞笑。徐令近乎熱淚盈眶地看著雁親王,別的不說,他對雁王爺這臨危不變色的胸襟和膽氣是五體投地了,當下真心誠意道:“王爺睿智?!?/br>“睿智什么,”長庚一擺手,“從小被他變著花樣糊弄到這么大,都有經驗了?!?/br>徐令:“……”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雁王提到顧昀這三言兩語里有種異樣的親昵。大雨夜里埋伏在荒草地中滋味不怎么好受,好在西洋巡防兵來得快,不過片刻,就有人罵罵咧咧地說著番邦話過來,地面傳來微微震顫的馬蹄聲,方才還嬉皮笑臉的顧昀忽然眉頭一皺,低聲道:“奇怪?!?/br>徐令怕了他的一驚一乍,忙問道:“顧帥,什么奇怪?”“來人有……三、四、五……怎么才這么幾個人?”一側的雁王壓低聲音道,“西洋人的巡防未免也太兒戲了吧?”“不知道,”顧昀搖搖頭,“先做掉再說——有人會他們那嘰里咕嚕的番邦話嗎?”他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集中在雁王身上,長庚與這二十幾個一臉嗷嗷待哺的親衛們面面相覷片刻:“都看我干什么?”葛晨震驚道:“王爺居然也不會說番邦話嗎?”長庚莫名其妙:“……我是會說幾句蘇州俚語,可什么時候會過番邦話?”原來是這一年多以來,眾人或覺得他為人莫測,或覺得他心機深沉,或單純只是覺得他是個能人,總以為不管遇到什么,他都應該有辦法,什么應該會一點。就在這時,一側的徐副使忽然道:“下官其實倒是懂一點?!?/br>方才盯著雁王的目光集體轉移——還加上了雁王自己的份。徐令干咳了一聲,到底沒有露怯,說道:“不瞞王爺,當年王爺與顧帥守京城城門,百官追隨圣上行至城門下,下官也躋身其中,有感于書生之百無一用,然而六藝未通,上陣殺敵有心無力,便想著要下決心學一學那番邦話,倘若將來再戰,身不能入鋼甲,倘若能跟在眾將軍鞍前馬后,當個跑腿學話的,也算不枉此世托生七尺之軀?!?/br>最后一句話近乎鏗鏘,其實這一行人中,除了徐副使,不是老江湖,就是玄鐵黑烏鴉,jian的jian,猾的猾,腳程奇快,會玩命也會殺人,一路驚險連著驚險,換成別人大概早就崩潰了,難為徐大人弱質一書生,懷揣顆為生民立命之心,竟一路跟著咬牙擔下來了。風雨如晦,而天地間有一書生。連顧昀都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不好意思再逗他玩了。“等會要勞煩徐大人了,”顧昀戲謔的眼神沉了下來,目光中似有寒鐵光,“來了!”說著,一隊身著輕甲的西洋巡防兵便行至眼前。一人越眾而出,圍著雨水半晌沒撲滅的大火與殘骸轉了幾圈,嘰里咕嚕地說了句什么。徐令小聲道:“他說‘下這么大雨,本不該無端著火,這片區域中沒有外人,到底發生了什么事’?!?/br>“這片區域中沒有外人”是什么意思?顧昀方才一偏頭,另一個洋人士兵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燒完的殘骸,拿在手里翻開片刻,忽然一蹦三尺高,嗷嗷地又說了句什么。徐令忙道:“他說‘這上面有大梁人軍工廠的標志,有大梁jian細混進來了’——顧帥,他們開始緊張了,我們被發現了嗎?”木頭能燒焦,石頭與鐵皮卻不行,想來是靈樞院的標記叫人認出來了。徐令:“顧帥,恐怕這些夷人會示警招……”顧昀一只手按在了腰間的割風刃上,偏頭看了長庚一眼,長庚不慌不忙地摸出一個能夾在鼻梁上的千里眼,手指輕輕一抹鏡片上的水珠,微微撥動了一下弓弦,仿佛是側耳確定了一下它是否受潮,而后在徐令瞠目結舌的注視下,緩緩地將那弓弦拉開了。顧昀一擺手,二十幾個玄鐵營親衛飛快地從雜草從中穿過。只見一個西洋巡邏兵從腰間解下了一根牛角狀的長號,深吸一口氣,正要湊到嘴邊鳴響示警,一支鐵箭驀地破空而來,分毫不差地自其左耳洞入,當場將此人的腦袋射成了一只紅白相間的爛西瓜。腦漿噴了他同伙一身,下一刻,幾道黑影暴起,迅雷似的撲到反應不及的西洋士兵面前,割風刃在空中發出此起彼伏的細碎鳴叫,切瓜砍菜一般,轉眼幾個人頭便落了地,剩下一個尚未來得及下馬,戰戰兢兢地舉起雙手,驚駭欲絕地望著雜草從中突然冒出來的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