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31
半個字都沒聽進去,魔怔似的截口打斷他:“子熹呢?”他話音含糊不清,葛晨一時沒聽清:“什么?”長庚用力揮開他的手,掙扎著站起來,不管不顧地往城外方向走去,他后背上不知被什么所傷,一大片血跡順著衣服往下滴,而本人竟渾然不覺。葛晨:“大、大哥?殿下!”長庚充耳不聞。葛晨眼看著一道流矢沖著長庚打過來,而他竟也不知躲閃,忙魂飛魄散地上前一步將他拉開,不過區區兩步路,長庚的眼睛紅得竟仿佛能滴出血來。葛晨倒抽一口涼氣,心道:“壞了,侯爺不會出事了吧?”葛晨從小就不缺決斷,當機立斷伸手做刀,斜劈在長庚的脖子上,將他劈暈了。這一天,歷來四平八穩的皇城經歷了有史以來最血腥的一戰,天子以身為旗,將軍死于戰火,所有人都到了孤注一擲的地步,終于在城墻坍塌之際,等來了援軍。這支援軍的經歷與成分都復雜得一言難盡,統領是西南提督沈易,隱退多年的鐘老將軍出面替他壓陣,里頭還混著一小撮江南水軍——那是東海兵敗后,姚鎮收拾的殘兵。西洋軍見大勢已去,被迫撤軍。近四成的朝廷命官葬身于坍塌的城墻下,李豐的紅頭鳶徹底失控,沈易手里又沒有鷹,只好滿頭大汗地用白虹將鋼索射上欄桿,出動了幾十臺重甲,一直折騰到半夜,才將吊在半空的隆安皇上放下來。北大營連同其統帥在內,幾乎全部歿于此役。顧昀是被人從一輛西洋戰車下挖出來的,肋骨折斷了好幾根,剛開始幾乎沒有人敢動他,一碰就往外滲血。最后鐘老將軍親自趕來看了一眼,撂下一句“他沒那么容易死,死了我賠”,這才派了幾個軍醫,將他固定在木架上抬走。整個皇宮搜羅出幾根千年老參,斷斷續續地吊了他三天命,幾次差點過去,終于等來了從關外千山萬水中趕回來的陳輕絮。她跑死了數匹馬,抵京后不眠不休一宿,總算是從閻王那里搶回了一個安定侯。顧昀第一次醒來的時候正是黃昏,眼皮只能隱約感覺到一點窗欞中透進來的光,可是還沒力氣睜眼,劇痛已經襲來。沒死,但顧昀不怎么慶幸,先暗自心驚起來——京城淪陷了嗎?現在是在什么地方?他迷糊中劇烈地掙動了一下,被人一把握住了手。那人湊在他耳邊,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么,說道:“援軍來了,沒事……京城沒事?!?/br>熟悉的安神散味道包裹住他,顧昀的意識只支撐了片刻,便再次陷入昏迷。這么昏昏沉沉好幾天,顧昀才真正醒過來,藥效早就過了,他又是個聽不見看不清的睜眼瞎。顧昀有些吃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看見床邊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靠聞分辨出那是長庚。他腦子里亂哄哄的,一堆問題不分析先后地涌入:北大營還剩下多少人?援軍哪里來的?誰的隊伍?西洋軍退至何處了?皇上怎么樣了?長庚小心翼翼地沾了一點水喂給他,顧昀本能地抬手去摸索,不知牽動了哪處傷口,整個人疼得眼前一黑。“好了好了,”長庚在他耳邊道,“沈將軍回來了,還有師父坐鎮,你少cao點心,歇一歇吧?!?/br>顧昀:“……”他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疼。安定侯以前沒事就愛跟沈易顧影自憐一下,念叨顧家三代以內都沒有長壽的命,老覺得自己這種“多愁多病身”得“紅顏薄命”,沒料到這條狗命非但不薄,還怪硬的,這樣都沒死。顧昀張張嘴,想叫一聲“長庚”,不料重傷后昏睡幾日,沒發出聲音來。忽然,他的臉被什么碰了一下,顧昀覺得一只手捧起了他的下巴,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地掃過他的嘴唇,說不出的曖昧繾綣。長庚坐在床邊,倘若顧昀這會能看得清,就會發現長庚其實只草草披了半件衣服,頭發也散著,肩頸手臂乃至于頭上插得到處都是針,活脫脫是只溫文爾雅的刺猬,他木頭人似的僵坐在床邊,扭個頭都吃力得很,臉上一應喜怒哀樂的表情也都給針封住了,哭不出笑不出,只好保持著面無表情的狀態,當一個俊俏的大人偶。而盡管這樣,他眼中仍有紅痕未褪。幾日以來,長庚身上的烏爾骨幾次發作,陳輕絮迫不得已施針強行封住毒素,把他扎成稻草人。稻草人用那半聾聽不見的聲音低低地說道:“再有一次這樣的事,我真要瘋了,子熹?!?/br>顧昀:“……”他雖然沒聽見長庚上說了什么,但嘴唇上的觸感卻提醒了他城墻上那件衰事,一時間顧昀簡直想哀嚎——誰能想到他還得活著面對這個??!于是就這樣,顧大帥自脖子以下僵成了一條頂天立地的人棍。第66章亂世一時沖動容易,沖動完怎么收場,那就是個問題了。倘若沒有京城這場大禍,長庚肯定不會做出那么膽大包天的事,在這場戰亂之前,他甚至也沒對顧昀抱有什么不切實際的奢望,否則也不會一躲四五年。顧昀是他終身的慰藉,不過按著正常的發展,大概這輩子也就止于此了,他已經將心意剖白至此,顧昀也已經用他這輩子最柔和委婉的方式把話說開了,以長庚的自尊心,便絕不會再對他有什么實質性的糾纏。他為了顧昀做什么事、走一條什么樣的路,都是他自己的事。他有的是心機,可不愿意因為這種事用在顧昀身上——那顯得太廉價了。他們倆會把這一點走岔的感情當成一個有點尷尬的秘密,漫長地保持下去,等長庚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磨礪到可以拿這些心意出來鬧著玩,隨口調笑,或是時間長了,顧昀那沒心沒肺的東西自己忘了這碼事。長庚從小克制慣了,只要他還沒有徹底瘋,他會一直克制到死。心存欲/望,尤其是不切實際的欲/望,是件非常痛苦的事,不論是財欲、權欲還是其他什么——其實都是身上的枷鎖,陷得越深,也就被纏縛得越緊,這種道理長庚心里太清楚了,因此他一刻也不敢放縱。可惜,道理知道得再清楚也沒用——反正現在說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