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28
孔微縮,突然一把拉下身在重甲中的顧昀的脖頸,不管不顧地吻上了那干裂的嘴唇。這是他第一次在雙方都清醒的時候嘗到顧昀的滋味,太燙了……好像要自燃一樣,帶著一股狼狽不堪的血腥氣。長庚的心跳得快要裂開,卻不是因為風花雪月的傳說中那些不上不下的虛假甜蜜,心里好像燒起一把仿佛能毀天滅地的野火,熊熊烈烈地被困在他凡人的肢體中,幾欲破出,席卷過國破家亡的今朝與明日。這一刻似乎有百世百代那么長,又似乎連一個眨眼的工夫也沒有。顧昀強行將他從自己身上掰了下去,玄鐵重甲的力量是人力所不能抵擋的,可是他并沒有對長庚發火,甚至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地將長庚掀到一邊。他只是近乎輕拿輕放地松開鐵手,把長庚安放在兩步以外。拋卻千重枷鎖與人倫,絕境下的灼灼深情能令他的鐵石心腸也動容么?倘若他準備好了死于城墻上,那么這一生中最后一個與他唇齒相依的人,能讓他在黃泉路前感覺自己身后并非空茫一片嗎?算是慰藉么?亦或是……會讓他啼笑皆非嗎?那一刻,大概沒有人能從顧昀俊秀的面容上窺到一點端倪。長庚注視著他,止水似的說道:“子熹,我還是要去截斷城中內應的路,便不在這里陪你了,若你今日有任何閃失……”他說到這里,似乎笑了一下,搖搖頭,感覺“我絕不獨活”這幾個字說出來太軟弱了,會被顧昀笑話,但這也并非虛言——難道讓他茍且偷生,和烏爾骨過一輩子么?他跟自己沒那么大仇。顧昀深吸了一口氣,喝道:“老譚!”一只玄鷹從空中呼嘯而落,正是譚鴻飛。顧昀:“點一隊輕騎親兵,護送王爺。他說完,頭也不回地上了城墻。白虹上的吹火箭齊刷刷地升上天,與來襲的西洋鷹甲慘烈地相撞——這是靈樞院送來的最后一批吹火箭。敵軍以人rou當梯,沉尸做橋,他們前仆后繼、不顧一切。一只西洋鷹甲用同伴炸碎空中尸體為遮擋,悍然越過城墻上的白虹火墻,猛地將一記長炮轟至城中,正落在起鳶樓上。那西洋鷹甲隨即被一個玄鷹撞了上去,玄鷹一側的鐵翅已經失靈,背后濃煙滾滾,身上已而無刀無劍,只有死死地抓住敵人的肩膀,自空中一起跌落。沒有落到地上,過載的金匣子已經炸裂,短促的火花將玄鷹與那西洋鷹甲一口吞了。同歸于盡。起鳶樓“摘星臺”應聲搖晃兩下,轟然倒下,此時此地,云夢大觀上大概只能觀到廢墟與殘骸了。百年京華繁囂,與紅墻金瓦上千秋萬世的大夢,隨著爛琉璃一起落地……成了飛灰。金鑾殿中亂成一團,祝小腳踉蹌著撲到李豐腳下,大哭道:“皇上,眼看著九門將破,皇上移駕吧!奴婢已經令義子在北門外備好車架與便裝,大內尚有侍衛百三十人,拼死也要護送皇上突圍……”李豐一腳將他踹倒:“自作主張的狗奴才,滾!取尚方寶劍來!”王裹聞言忙一同拜倒:“皇上三思,只要吾皇安然無恙,社稷便有托,將來未嘗……”一個大內侍衛將尚方寶劍捧到李豐面前,李豐拔劍而刺,一劍捅下了王國舅的官帽。李豐大步往殿外走去。祝小腳連滾帶爬地追在皇上身后,慌亂成一團的六部九卿仿佛找到了頭羊,不由自主地跟著李豐魚貫而出,北門祝小腳的一對面首義子被大內侍衛推到一邊,急得直沖祝小腳叫。祝小腳尖聲道:“放肆,大膽!”他畢竟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幾個侍衛稍一猶豫,令那兩個面首闖了進來,就在這時,護國寺的了癡大師迎面來了,身后帶著一群武僧模樣的人,行至李豐面前。李豐神色稍緩,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與了癡大師打招呼,祝小腳的一個面首干兒子突然抬起頭,唯唯諾諾的臉上竟滿是殺意,他跟在祝小腳身邊,正好就在隆安皇帝五步遠的地方,張口噴出一支吹箭。這場變故誰也沒料到,一時間左右皆驚。電光石火中,祝小腳大叫一聲,肥碩的身軀滾了過去,狠狠地撞在了李豐后背,以身替他擋了致命一擊,李豐踉蹌一步,險些摔進了癡懷里,驚怒交加地回過頭,見祝小腳雙目圓整,似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千依百順的干兒子會變成個刺客,身體牽線木偶似的抽搐幾下,一聲也沒來得及吭,已經斷了氣。李豐呼吸一時停住了,就在這時,他聽見一聲佛號,隆安皇帝尚未來得及悲從中來,便覺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他的脖頸上——了癡大師縮在袖中的手上套了一只鐵抓,那輕易能捏碎石頭的怪手扼住了隆安皇帝脆弱的脖頸,尚方寶劍“當啷”一下落了地。百官與侍衛們全都驚呆了,江充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不知從哪里來的膽子,上前一步喝問道:“方丈,你瘋了嗎?”了癡撩起幾十年如一日愁苦的嘴臉看向他,笑道:“阿彌陀佛,貧僧沒瘋,江大人,當年武皇帝窮兵黷武,以四境之鄰磨玄鐵利劍的時候,你恐怕還沒出生吶?!?/br>江充:“什……”了癡身后一個“武僧”上前一步,對了癡說了句江充聽不懂的話,隨后幾臺重甲從四面八方走出來,站在那和尚們身后。旁邊的鴻臚寺卿驚呼道:“東瀛人!”了癡笑道:“武皇帝一道融金令,我全家十六口人死于黑烏鴉手下,獨我茍且,流落貴邦,借當年顧老侯爺與長公主大婚時大赦天下的光,得自由身,斷世俗身,自此青燈黃卷常伴,苦心孤詣四十六載,總算有了今天?!?/br>李豐喉嚨被扼住,話音斷斷續續:“你……是當年罪該萬死的紫流金走私匪盜之后!”“匪盜?!绷税V皮笑rou不笑地重復了一遍,“可不是么,都怪紫流金——皇上嘴硬心也硬,不知骨頭是不是也一樣。那么請移駕紅頭鳶,隨貧僧走一趟吧?!?/br>李豐:“朕……”“皇上篤信我佛,”了癡道,“信我佛便是信貧僧,倒也沒什么差別?!?/br>說完,他徑直推著李豐上了一艘紅頭鳶,命人將御輦上的蟠龍旗掛在了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