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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都是直接扔過來砸在他身上的,就算是最周到的親兵,也沒有這樣輕柔幾近呵護的動作。顧昀一瞬間睡意全消,辛苦地閉著眼繼續裝,一動也沒敢動,脖子都僵了,總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他。世上大概是沒有能藏得天衣無縫的心事的,只是少了一點細致入微的體察。顧昀心里的弦悄悄繃緊了,接下來便不由自主地暗中觀察起長庚來,幾天下來,非但沒有打消莫名其妙的疑慮,反而越發覺得膽戰心驚。除此以外,他還要一邊惦記著融金令和皇上打擊紫流金黑市的手,一邊還要拐著彎地撈出靈樞院第一杠頭奉函公,簡直心力交瘁、苦不堪言。正月二十三,顧昀在京郊送走了前往即將前往西南赴任的沈易。正月二十五,皇上去御花園,不知怎么的,龍輦半路壞了,內侍無意中一句話,讓皇上想起了奉函公跪在地上替他調試蒸汽龍輦的事,心里的火也就消了大半,稍微一打聽,聽說老頭孤苦伶仃一個人,下獄這幾天,除了靈樞院的學生們來看過他,連個送飯的家人都沒有?;噬险眯那椴诲e,聽完又有點可憐那老東西,便嘆了口氣,命人將張奉函放回去,只罰俸半年略作懲處,將此事揭過了。這兩件事以解決,顧昀便覺得這京城一天都待不下去了,立刻上書奏表,請回樓蘭。他也確實該走了,皇上沒什么異議,當天就批了。顧昀整裝臨走的頭一天,夜已經深了,顧昀剛喝完藥躺下,長庚雖然給他扎了一回針,但畢竟只是緩解,并不能根治頭疼,就在他有點輾轉難眠的時候,宮里突然來人,連夜傳安定侯入宮面圣。不知是藥物作用還是怎樣,顧昀的眼皮突然跳了起來。第49章頂撞顧昀匆忙披衣而起,一出里屋,卻驚訝地發現長庚在外間,居然沒睡,似乎也是剛剛披上外衣,手邊亮著一盞豆大的袖珍汽燈,膝頭上還有一本看了一半的書。外間通常是夜里服侍的下人們住的地方,顧昀簡單慣了,不留人守夜,只有老管家前半夜的時候偶爾過來,給屋里的地火添點炭。“長庚?”顧昀愕然道,“你怎么在這?我以為是王伯……”長庚:“我等你睡著再走?!?/br>“你堂堂上了玉碟的郡王,”顧昀皺緊眉,意有所指道,“委屈在下人待的地方成何體統?”“虛名而已,還不如給義父當下人自在,”長庚淡淡地說道,起來將暖爐上烘著的小壺拿下來,倒了一碗藥茶遞給顧昀,“進宮嗎?你要是不肯穿裘,起碼先喝點熱的墊一墊吧?!?/br>顧昀:“……”他心里怪堵得慌的,娶個老婆大概都不會比長庚周到了,這念頭剛一起,他就在心里給了自己一巴掌,心道:“混賬,走火入魔了嗎?”顧昀將那杯藥茶接過來一飲而盡,還杯子的時候兩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長庚好像被針扎了一樣,飛快地一縮,隨即又若無其事似的轉身將小壺放回原位。顧昀看著他的背影,眼神微微一黯,心想:“不能再這么下去了,等從宮里回來,無論如何我也得跟他好好說一說?!?/br>外面宮人在催,顧昀不好再耽擱,只得匆匆去了。正月里霜寒露重,顧昀本就有些昏沉的頭被冷風一吹,針扎似的清醒過來。領路的內侍頭也不敢抬,走在宮墻下,兩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排滿了麒麟弩,都是整整齊齊的獸頭,面目猙獰,獠牙中幽幽地冒著白汽,脖頸里的齒輪緩緩地轉動,發出嘶吼一般的摩擦聲,讓這滿目朱墻琉璃瓦越發森嚴得無法逼視。巨大的宮燈飄在半空,朦朧地罩著一層氤氳氣,沒看出仙氣,反倒是陰惻惻的,似有鬼氣。隆安皇帝的貼身內侍祝小腳引著幾個人從西暖閣里走出來,剛好與顧昀走了個對頭,那是幾個西洋人,為首一個滿頭白發,清癯高挑,五官像極了獵鷹,有逼人的眼睛,高挺而回勾的鼻子,幾乎看不見嘴唇,只有刀痕一般的窄縫。祝小腳忙上前一步,沖顧昀施禮道:“侯爺——這幾位是西邊的教皇大人派來的使者?!?/br>白發男子細細地打量著顧昀,開口問道:“這位難道就是安定侯閣下嗎?”顧昀的睫毛上落了一層小雪,整個人身上裹著一層寒意,冷淡地拱了拱手。白發男子倒是十分鄭重地將手放在胸前,沖他欠身道:“沒想到安定侯是這樣年輕英俊的男子,幸會?!?/br>顧昀:“過譽?!?/br>兩撥人錯身而過,等洋人走遠了,顧昀才看了祝小腳一眼。祝小腳沖他眨眨眼:“幾個洋毛子方才不知道和陛下談了什么,陛下這會興致高得很,連聲說讓他們去請侯爺來,侯爺放心,不是壞事?!?/br>這老太/監罵名遍天下,是個名副其實的弄臣馬屁精,不過和顧昀關系還可以,也算是看著顧昀長大的,有一次他不知怎么的觸怒了先帝,正好顧昀碰見,順便在先帝那說了幾句好話,算是保了他一條小命。祝小腳雖然人品惡劣,但居然意外地知恩圖報,一直記著這點恩義,頭幾天救張奉函的事,也對虧了他在其中幫著牽了條線。然而他這么一說,顧昀反而不敢放心了。皇上要是不太高興,他心里大概還有點底——多半是有人參他從黑市上私自買過紫流金。參就參了,反正顧昀已經叫人處理干凈了,無憑無據,最多打一場嘴仗……可皇上“興致高得很”又是怎么回事?顧昀的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他進去的時候,李豐正低頭看一封奏章,燈下的隆安皇帝確實不怎么器宇軒昂,比剛鬧完頭疼的顧昀還憔悴幾分,不等他見禮,李豐便擺擺手,和顏悅色地道:“這里又沒有別人,皇叔不用和我多禮?!?/br>李豐又轉向祝小腳道:“去問問后晌的參湯還有沒有,給皇叔端一碗暖暖手?!?/br>“無事獻殷勤,”顧昀心里暗嘆,“非jian即盜啊?!?/br>李豐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編排自己的,神色頗為輕快地問道:“我記得皇叔上回說過,叛賊傅志誠所得的紫流金有一部分是來自于南洋?”顧昀:“是,恕臣無能,沒能查明這批紫流金的來源?!?/br>李鳳絲毫不以為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