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冷冷地打量著我。我還穿著約格的副官制服，看起來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原本要帶來協議的是我的上司，不過我中途拿到了協議，所以他已經沒用了。]

[那么，協議在你手上。]她肯定地說，[不過聽起來，你好像不承認自己是聯邦的人？]

[可以說曾經是，]我毫不臉紅地撒著謊，[現在我為拉斐爾閣下工作。]

她冷哼一聲，[我可沒聽他說要派這么一個人過來。]

[抱歉少尉，拉斐爾閣下可沒義務隨時向你匯報他的行動。]

女性軍官眼中閃出怒火，[那個渾蛋的手下也是一樣的渾蛋嗎？]

[少尉，現在可不是發火的時候。先處理事情吧。]

[協議拿來，你可以滾了！]

我從衣服的內袋中掏出一塊晶體，卻并不急地遞給她。

[麻煩少尉先出示一下信物。]

她不滿地說，[你既然知道是和我接頭，還要什么信物？]

[如果是拉斐爾閣下親自過來自然不用，但說起來我也只是被臨時派來的，雖然你有被告知的特征，但是……]

[真是羅嗦！]她沉聲道，[今天我在溫室里召集了重要會議，怎么可能把徽標帶在身上？！你以為科研所是什么地方？進出都是要全身檢查的！]

我不悅地皺起了眉頭，她瞪了我一眼，又加重了語氣，[你要是有這閑工夫就在這里等著會議結束，現在先把東西給我！]

[好吧，]我將晶體遞給她，[現在也的確不是說這些時候。對了，還要麻煩你先把我送到七層，我要先確認一下系統的狀況，當然，也會在此等著你重要會議的結束。]

[那是自然，]女軍官打開了電梯，別過頭之后，嘴角勾起了得意與嘲諷的笑意。這并沒有逃過依靠精神力感知一切的我的思維，于是我也在她身后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七層沒有直通的電梯，她帶著我從六層的通道步行到了七層入口，用她的ID打開了門。

[我的ID只能到這里，要進去中央主控室只有最高級別的官員才有密碼。比如說你那個已經沒用的上司，我相信你在干掉他之前一定已經拿到了密碼吧？]

[這一點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平靜地回應著她的冷嘲熱諷，[這樣的地方不會有人來，所以我會在這里等著你的會議的結束。我想你剛才已經知道了我的精神力等級在你之上，還請你不要做出試圖逃跑的行為。]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之后，便消失在了關閉的通道后，看來是等這份協議等得相當的不耐煩了吧？不知道當她打開那個晶體看到里面只是些副官日常處理的事務記錄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溫室的七層沒有守備人員，只有一道厚重的門擋住外來者。我這才重新打開了精神通訊用的扭針，杰夫利的聲音隨即從中傳來。

[薩可！聽得見嗎？]

[聽得見。]

[剛才發生什么事了？突然聽到警報響了，之后溫室的警備也處于一級狀態。]

[被那些軍人發現了，不過已經順利躲過，我現在在七層，中央主控室外。]

[你已經到了七層？]拉斐爾的聲音傳來。

[是啊，很不湊巧地碰到了你的同事呢，不過看起來你似乎很不討她的喜歡，她可是直接叫你渾蛋哦。]

[哼，是碰到了麗雅嗎？]拉斐爾冷笑著說，[你是怎么騙過那個笨女人的？]

[當然是用你這個渾蛋的名義。]

[拉斐爾！]杰夫利用嚴肅的聲音止住了我和拉斐爾的爭吵，[薩可，中央主控室的門需要特殊密碼，我拿到的是只能一次性正確輸入的臨時密碼，所以你一定要聽仔細，一個也不能按錯。]

[知道了。]

我走到門邊，小心地聽著杰夫利的聲音，將一長串的字符確切地輸入接口之中。隨著一聲沉悶的氣壓聲，厚重的門在我眼前打開。我舒了口氣，緩緩地步入了中央主控室，那道門便又在我身后關閉了起來。

門后有一排粗大的柱子立在我的面前。柱子之間的空間用垂下的半透明軟玻璃簾擋住，這樣的東西能勉強阻擋一時的視線，但在如今只利用精神波來觀察的我的面前卻是毫無作用的。我知道在那后面放置著三個巨大的罐狀機械，現在我不得不親自去確認那里的東西了。

走到玻璃簾前面時，玻璃簾自動向兩邊分開。我故作鎮定地走了進去，將精神波延長到了那三臺罐狀機械里——

那是盛滿了營養液的透明鋼化材質做成的巨大的罐狀機械，而在營養液中漂浮著的，卻是人類的身體！

不，已經不能稱為人類了吧？身體的各部位插滿了各種粗細不一的管子，一些向內輸送著化學試劑，一些向外抽/送出體/液。整個頭部的頭蓋骨已經消失，將腦部暴露于體外。密密麻麻的電極插在柔軟的大腦的各部位，延伸至罐子頂部的轉換器。而在罐子的外側，轉換器中又延伸出無數的線，一直連接到處于三個罐子后方的大型中央電腦。電腦里的程序將能量有規律地分配到位于溫室頂部的放射口，放射口一直向上連接到礦區地面，將能量釋放到大氣之中。

這就是念動力系統，以人類的生物能量為基礎，用設定好的程序將之利用在改變自然狀態等事項上。真是一件令人嘆為觀止的發明——同時也令人毛骨悚然。

左邊的罐子里就是拉杰爾了吧？那張與拉斐爾一模一樣的臉孔讓我在第一時間便從三具人類的殘軀之中認出了他。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痛苦的神色，自然閉合的雙眼在眼瞼之上微微地顫動，就像只是睡著了，并沉醉在美好的夢境里一樣。他的身體在營養液中成長為了成年人的體態，潔凈得沒有一絲傷痕，但由于長期浸泡在液體之中，皮膚的質地卻如同還沉睡在母親腹中的嬰兒一樣柔軟而脆弱。

我忍不住侵入了他的精神世界，沒有遇到絲毫抵抗，就像是敞開大門迎接著所有游客的處女星。拉杰爾的本我意識仍然是少年的體態，有著一頭明亮的金發，比起擁有天使之名的拉斐爾，他才更像是從圣地降臨的神的寵兒。

他的夢境平凡得讓人感覺不出他是一個稀有的高等級念動力者。夢中的每一天，他都只是與拉斐爾一起在社區學校里普通地渡過，下課之后會跟著拉斐爾一起找到少年時的杰夫利，笑看著拉斐爾如何與杰夫利作對。

只是，我卻聽到了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默地說著，哥哥，別離開我。

[薩可……薩可……你見到拉杰爾了嗎？]

扭針中杰夫利的聲音將我的精神從拉杰爾的夢境中喚回。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聲音突然啞在了喉中。

[薩可？你沒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