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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眉。王尚書遺憾地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陛下心意已決,竟急令威遠將軍胡飛遠回上筠任副將,待明年桓王退后,這胡飛遠不好處置?!?/br>“棋差一招,再補子也亂了方寸,不足為懼?!碧筝p描淡寫地說。王尚書贊同道:“此番蕭擅之獲罪,不僅打亂了蕭家在朝內外的布置,還讓蕭家元氣大傷,弘繹殿下這一招雖為后發,卻勢如破竹,當真奏效?!?/br>太后悅色道:“誰讓蕭家有一個如此不成器的給事郎,亦燥亦怒,失于朝堂之外,呵。所謂‘攻其必救’,陛下改封大郎,確實把弘繹逼急了,他此番只為拖垮蕭家,使改封不能成行?!彼謬诟溃骸敖o弘繹封王的事要緊接著辦,別耽誤了?!?/br>“是,我已催促禮部,陛下原已同意,冬祭前便能辦妥?!蓖跎袝f:“聽阿麴說殿下也曾提點他謹言慎行?!?/br>太后露出欣慰的表情,點點頭,說:“這孩子還是念舊情的。雖然脾氣不似他父親,擔當與勁頭卻與他父親無二?!?/br>王尚書看了一眼太后的神色,試探道:“那殿下的婚事……嫙娘如今已然十六,正在婚配之齡?!?/br>“再等等吧,”太后猶豫著嘆道:“弘繹不是那么容易就聽人安排的?!?/br>王尚書不再提此事,又報了一些朝上的動向才離開康馨殿。太后病愈,宮妃與皇子皇孫仍像從前那樣來給太后請安,太子來康馨殿時,太后將沈靖宣留下說話。流響居沈靖宣見到封淙當即冷笑:“你是一次比一次有膽子,恨不得將老天捅個窟窿,上次大鬧別莊不夠,如今又一把火燒了寶祥殿?!?/br>封淙盤腿坐著,反駁道:“火不是我放的,我也不知怎么燒起來的?!?/br>沈靖宣自顧給自己倒茶喝。封淙反而有些不滿他:“你沒事給小將軍傳紙條作甚?”“給你提個醒?!鄙蚓感f:“你反倒怪我?!?/br>“讓他亂闖是非之地……”封淙咕噥道。“我給你添麻煩了嗎?”元棠說。“沒有不是你的問題,你很好?!狈怃日f。若非保持儀態,沈靖宣一杯茶都想澆到封淙頭上,他對元棠道:“別理他,好心當作驢肝肺?!?/br>“這回算有驚無險,”沈靖宣說:“太后到底是真病了還是裝???”三人面面相覷,都不知其中真假,元棠覺得太后還可以再戰一百年。太后留沈靖宣宿宮中,快到傍晚時,素紈來三人去康馨殿用膳,王家兩位姑娘例來都跟著太后用膳食,王嫙指揮宮女們擺案設席。王妘才得了一串琉璃瓔珞圈,興匆匆給元棠瞧,元棠對她夸了又夸,直逗得她咯咯笑。圣駕停在康馨殿前,皇帝大步朝殿中走來,神情近乎陰沉,素紈一面讓宮女通報太后,一面領著少年們暫避到一旁的云母大屏后。太后從后殿出來,衣擺迤過地衣上織錦花紋。“來得可真是時候,皇帝可曾用膳,不如就在我這兒吃吧?!?/br>“母后,”皇帝道:“您把云旸侯派到輝州?”封淙、元棠和沈靖宣在屏風后交換眼神,王嫙也揪著帕子凝思,只有王妘還一副天真懵懂的樣子。“因避著我和王尚書,王麴多年不曾入仕,如今他年歲到了,也該為國盡一份力,陛下就當體恤我提攜娘家子侄。輝州有老將徐世濟,王麴去任刺史,合適?!?/br>太后的語氣一貫輕緩柔和,皇帝卻暴怒難抑:“徐世濟是三朝老將,遲早也要退下鎮將之位,到時候輝州軍府還不是歸于王麴。母后娘家已通過詹氏牽線,與錢氏約定成兒女親家,采輝二州今后都成王氏囊中之物?!?/br>封淙三人更驚訝了,沈靖宣搖搖頭,表示自己也并不知情。皇帝道:“母后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王氏族人接任上筠,所有一切都是您安排的疑陣,王麴出任輝州,籠絡采州,才是您的目的?!?/br>太后靠坐軟榻,聲音也變得低柔:“什么囊中物不囊中物的,這是封氏的江山,王氏、蕭氏、沈氏或是詹氏,統統都只是臣民?;实鄱家呀洰斎俗娓噶?,怎么說話還是這么著三不著四的,做事也總是顧頭不顧尾,你這樣叫我怎么放心?!?/br>殿中靜得落針可聞,皇帝質問道:“母親,在您心中,我是不是永遠也比不上兄長!”此言一出,元棠和沈靖宣都看向封淙,素紈不敢再讓他們聽下去,忙引他們從側門離開,封淙先是站著不動,元棠有些擔憂地看著他,封淙才挪開步子。走出康馨殿,幾人都聽到皇帝一聲咆哮:“……他才是毀了社稷……”,太后也聲音也變得嚴厲。守在外面的宮人噤若寒蟬。王妘還不懂發生了什么事,怕得抓緊王嫙的裙帶。素紈維持鎮定向幾人告罪,又分派宮人將膳食送到各人住處,安排他們先各自用膳。封淙三人回流響居。“日前詹方已經扶他叔父的靈柩回鄉,還是太后娘娘深謀遠慮?!鄙蚓感麌@著說。元棠疑惑:“不是說云旸侯不善庶務和武備,蕭家竟未設阻?”沈靖宣望了一眼封淙,說:“蕭擅之剛獲罪,蕭家一面要救他,陛下又要搶先布置上筠鎮,還要同病愈歸朝的王尚書應付,已失了先機?!?/br>他們都成了太后的棋子,都只是局中的一部分,沈氏、詹氏包括封淙,都吸引了皇帝和蕭氏的注意力,即使太后避而不出的時候,三方都與王氏共同承受了蕭氏的打壓和皇帝的猜忌。最后得收漁翁之利的還是王氏。封淙輕笑一聲,沈靖宣也笑了,說:“也罷。今日難得一聚,也不管這些煩心事,管他何人為將和何人作相,有酒沒有?”酒是自然有的,晚來天欲雪,紅泥小火爐,宮中窖藏的清露酒溫溫地暖上,酒香飄滿一室。元棠不能喝,便以茶代酒,封淙和沈靖宣佐著烤鹿rou一杯接一杯地喝,開始還是閑情小酌,而后越飲越暢,為了不讓兩人喝冷酒,屋里干脆放了四五個火爐,輪番溫著。元棠從來不知沈靖宣竟然這么能喝,他飲酒后雙頰泛紅,醉眼朦朧,比平日更昳麗幾分,容光照人,讓不喝酒的人都要醉了,添酒菜的宮女臉色酡紅,不敢抬頭。受滿室酒氣熏染,元棠后來也有些暈暈乎乎,雖未喝酒,也覺得自己要醉了,飯飽后昏昏沉沉,倒在軟榻上閉上眼。夜里元棠被一絲寒涼驚醒,屋里漆黑一片,案上的殘羹冷炙已收拾干凈,榻下小爐還冒著紅光,沈靖宣睡在軟榻另一側,身上蓋著錦衾,元棠本來也蓋了一床,他翻動的時候給踢走了一半,所以才被冷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