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始料未及的是，不知是一下子松懈下來還是因天氣太過燥熱，方云竟病倒了。

    方云軟軟地倚靠在床沿，將手腕伸了出去，安靜地給顧承把脈。

    “是暑熱，許是先前緊張太久郁積了心患才導致的發熱，休息幾日就好?！鳖櫝惺帐傲怂幭?，將配好的藥遞給莫凈成，叮囑道，“一日一服?！?/br>
    因還有其他事，顧承也不久留，只是走前瞧了一眼正耐心給方云換巾布的莫凈成，嘴角勾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現在的小子，真是越來越不愿道明自己的心緒了。

    送走顧神醫，莫凈成便將方云扶下躺好，又取了蒲扇小心地為對方搖著風。

    “好些了嗎，會不會太熱？”

    縱使是機器人，莫凈成從前也只是幫著做些重活或者計算人類無法擺平的事務，壓根沒有照顧人的經驗。

    因而，這會連搖個蒲扇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方云病得更重了，還緊緊地盯著床上的人。

    方云因為發熱，臉頰有些不自然的紅暈，嘴巴也因為呼吸不順暢而微微張著，半瞇著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

    “你睡會兒，會恢復得快一些?！蹦獌舫梢姺皆撇辉敢馑X，又怕太大聲會令生病的他難受，便放低了聲音道。

    哪知，方云搖搖頭，呼出的氣息都有些灼熱，艱難地抬起因生病而酸痛的手，輕輕地比劃著，想道明自己的意思。

    他最擔心的是尚食軒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不愿再與他們合作，若是如此，那樣他們日后的生計該如何是好？

    “唐掌柜并沒有推開我們，他知曉梁興生是個禍害。只是你這幾日病了，他讓你好好休息?！蹦獌舫芍獣运谙胧裁?，便耐心安慰道，還將對方的手塞進了被窩里。

    哪知，方云嫌熱，便掙脫了開。

    莫凈成再塞，又被掙脫開。

    如此反復，手便還露在外頭。

    平日一向乖巧的方云這會兒因為生病，精神有些迷糊便鬧了小脾氣，看得莫凈成心中越發覺得可愛。

    于是湊到人耳邊輕聲哄道：“方才幫你扇了風，現在日頭落下了，怕你著涼?！?/br>
    沁涼的聲音隨著夏夜的風吹進了方云的耳朵里，方云不耐地挪了一下身子。

    臨近夏末，清晨和夜晚的溫度都會變低，況且方云身上蓋著的也只是一層小薄被，厚不了多少。

    方云不愿，可也無力抵抗，便鼓著腮仍由人擺布。即便如此，手被塞進被窩后，又趁人出門端藥悄悄地掀起了被子的一角。

    正要將藥湯端進來的莫凈成自然是注意到了這個小動作，左右除了手臂外也蓋得嚴實，便只當沒看見。

    將藥喂完后，方云已經憋出了一身汗，很不舒服地倚靠在床沿，歪著腦袋瞅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在腦袋里緩慢地思考該怎樣擦身。

    莫凈成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些碎發粘在方云精巧的側臉上，竟透出了凌亂的美感，眼尾因為不適而微微下撇著，柔軟的下唇被輕輕咬住，透出一副可憐樣。

    人發燒時會變得迷迷糊糊或者格外愛撒嬌，方云也不例外。但方云說不了話，最后只能抬起盈著水霧的杏眼求助似地看向莫凈成。

    一雙小鹿般潔凈的杏眼眨啊眨地，把莫凈成的心都眨地漏跳了一半。

    第二十二章

    但莫凈成一下便犯了難。

    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漢子和哥兒不可以輕易接觸，更何況是幫著擦身這樣親密的事情。但方云渾身松軟，自己是無法做到的。

    左右沒辦法決定，莫凈成便先安撫方云，自己去燒開了水拎進來倒在洗臉的木盆里。

    方云腦袋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人的動作，只能憑著聲音判斷出對方在做什么。

    但由于燒得厲害，思考得有些遲鈍，待他反應過來時，莫凈成已經取了潤濕的巾布為他擦拭額頭上的汗跡。

    輕輕地，一下一下地，仿佛是在對待世上最珍貴的東西，生怕將他觸碰碎了。

    燭火微微跳動，風吹過，方云的心便也跟著輕輕地搖曳。

    暈暈乎乎地，方云空空蕩的心被填滿了數不盡的情緒。

    一瞬間，淚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轉，方云忙閉上眼睛。

    從前他生病的時候，從來都是被阿娘謾罵嫌棄麻煩的，更別說是被這樣細心照顧了。因而，他便一直以為，生病了自己解決是應該的，不能麻煩任何人。

    但今夜，莫凈成不僅容納了他的小脾氣，還耐心地幫他擦拭。

    那他是不是能敞開心扉了呢？

    潤濕的巾布輕柔地劃過皮膚，落在方云露出的手臂上。

    “睡吧，睡醒了就會舒服些?！蹦獌舫勺⒁曋皆莆⑽㈩潉拥挠鸾?，便知曉他還沒有睡熟，便安慰道。

    不知是莫凈成的聲音太過溫柔，還是因為擦拭過后太過舒服，不出一會兒，方云的意識果真跑到了遠方，沉沉地睡了過去。

    方才莫凈成也只是擦拭了方云的手臂和臉，身子的其他地方也不好幫著擦拭。見人似乎睡熟，便收了巾布，靜靜注視著就連睡著都顯得那樣乖巧的方云。

    睡夢中的人不知是夢見了什么，唇角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莫凈成俯身下去，將溫暖印在了他唇角上。

    *

    等方云從夢中醒過來時，日頭已經曬得很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