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汀微微抿了下嘴唇，輕輕地拍著王小敏的腦袋，示意自家的小手機不要大呼小叫。在周錫兵開口之前，王小敏已經逼著小兵兵老實交代了問題。居然是余磊，余磊帶走了鄭妍！

    “余磊怎么說？”王汀的手攪上了王小敏的手機掛墜，輕聲道，“是他將鄭妍送到吳思遠手上的嗎？他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又知道多少事？這些事情，他從什么地方知道的？”

    周錫兵搖了搖頭：“現在沒證據證明余磊特地將鄭妍送給了吳思遠。他們好像是偶然在路上碰到的，然后余磊開車送了鄭妍。余磊說他不知道鄭妍到底去了哪兒，當時他急著趕回自己家去?！?/br>
    “你的意思是，這是個偶然的隨機事件？余磊是在做好人好事？”王汀失笑，聲音輕輕的，像是從唇齒間溢出來的一樣，“你覺得，這說法可信嗎？”

    如果余磊沒有對她一直表現出超乎尋常的興趣，如果余磊沒有誘導她去調查吳蕓在老家云縣時的事情，如果余磊沒將手伸向王小敏；這些說辭，說不定，王汀也懶得去懷疑。

    十六年前，余磊的小學同學李晶在吳蕓的誘導下走向了不歸路。十六年后，余磊開車將吳蕓的女兒鄭妍送到了吳思遠跟前。生命真是一個可怕的輪回。而在這個過程中，李晶的jiejie究竟又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王汀緊緊地抿了下嘴唇，搖搖頭道：“我去一趟那間公寓吧?，F在，可能除了兇手以外，全世界也只有我這一個人類能弄清楚她臨死前到底發生了什么?！?/br>
    周錫兵越過了檔位，抱住了女友：“對不起，是我做的不好?！?/br>
    “跟你沒關系?！蓖跬∩焓峙牧讼履杏训母觳?，抬眼看時間，“今天我們先接我爸回家，然后去一趟市局。要是王小敏它們問不出來東西，那就明天去江市。你想辦法找找關系，看能不能帶我去一趟現場?！?/br>
    周錫兵沉默著，久久不說話。

    王汀突然間發起火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抓不到兇手的話，這件事會變成一根刺，永遠刺在我們的心里頭。我老實告訴你，我已經忍了很久了！我不喜歡你叫李晶什么晶晶，我很煩！對，我就是不講理，我就是心眼??！”

    小兵兵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王……王小敏，你主人怎么說風就是雨啊，干嘛發這么大的脾氣?！?/br>
    王小敏還沒來得及替自己主人辯解，周錫兵就伸手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拼命地道歉：“對不起，我沒注意。我一直都是這么叫晶……她的。我真的沒有其他意思?！?/br>
    王汀伸手捂住了臉，疲憊地靠在座椅背上，輕輕喘著粗氣：“該結束了，必須得結束了。其實一直裝著沒事，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看看我，再看看王函就知道了，那到底有多痛苦。粉飾太平有多荒謬，并不死好到哪兒去?！?/br>
    也許比起生命來，精神上的追求看上去是那么的羸弱可笑。所以，永遠不要談理想，有理想本身就是一件極為可悲的事情。你還活著，你有什么資格去要求更多的東西。你為什么要強調你的痛苦，而不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好的一面上。你就是貪婪自私狹隘陰險，你沒有資格要求更多的東西，尤其是精神上的東西。

    “早點結束吧，抓到兇手，一切就能平靜下來了?！蓖跬》畔铝俗约旱碾p手，平靜地吩咐周錫兵，“去醫院吧，我爸的水應該掛的差不多了?！?/br>
    王家父母對小女兒沒有跟著一塊兒來，全都掩飾不住失望之情。

    王汀臉上掛著笑，輕聲細語地解釋：“函函學校組織老師批模擬卷子，所有人都得加班。她早上出門時，老大不高興的?！?/br>
    王家爸爸勉強笑道：“你meimei那丫頭啊，哪里是當老師的料。她比學生都皮?！?/br>
    王汀笑了笑，冒出了一句：“挺好的，總比自閉強?！?/br>
    病房里頭一下子沉寂下來。王汀掩飾性地招呼周錫兵：“你再幫忙看看，有什么東西落下了沒有?！?/br>
    王家mama也順著話說：“對，我也點點看，別落了東西?！?/br>
    王汀去衛生間洗了把臉，只有流水才能帶走她滿心的疲憊。她覺得一切都有意思極了，明明在場的四個人都知道王函為什么不肯來，可所有人都要努力做出“王函很忙很忙”的模樣，并且集體表示理解。這大概也是家人一種獨特的相處模式，到了最后就是三個字——都挺好。

    她從衛生間出來時，臉上已經重新涂抹了護膚品，還上了粉底跟唇彩，看上去終于精神一些了。管床醫生跟護士過來發出院帶回家的藥物跟出院小結，王汀站在父親的旁邊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王家爸爸突然間開口：“謝謝你，王汀，對不起，一直都讓你這么辛苦?！?/br>
    “別這么說，你也不想的?！蓖跬⑺幦M了包里頭，突然間眼睛發色鼻子發酸。時隔多年，她恍然發現自己早就不怨不恨了。因為那些太耗費力氣。生活原本就讓人疲憊不堪，哪兒還有那么多力氣去恨呢？徒然剩下惆悵，徒然剩下天涼好個秋。

    王家爸爸從病床上翻身下來，眼睛并沒有看大女兒，他低頭找自己的鞋子，聲音聽上去有些含混：“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爸爸沒用，讓你們受委屈了?！?/br>
    周錫兵覷著女友的神色，安慰老丈人道：“爸爸，你已經做的很好了?！?/br>
    王函沒有受到侵犯，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現在，還上了大學，將來前途有無限的可能。在這一系列的案件當中，她已經是結局最好的受害者了。比起李晶，比起吳蕓，比起鄭妍，他們又能對王家爸爸要求什么呢？當厄運來臨時，有多少人能夠扛住厄運。黑云壓頂，并不是站在黑云籠罩范圍外的人能夠指點江山的。

    “我出去一下?！蓖跬〈掖颐γΦ卣酒鹆松?，語焉不詳地拋出了一個理由，“我去護士站看一下現在能不能下樓結賬了?！?/br>
    周錫兵匆忙對岳父岳母點了下頭，然后大步追上去。王汀已經跑到了走廊盡頭，對著窗外的風景，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不想讓人看到她掉眼淚，可是淚水已經沾滿了她的臉。

    “對不起?！敝苠a兵從身后抱住了女友，“對不起，我沒能讓你高興一點?！?/br>
    王汀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大滴的淚水盈眶而出：“這跟你沒關系?！?/br>
    “會好的?！敝苠a兵收緊了胳膊，再一次強調，“肯定都會好的?！?/br>
    她靠在他的懷抱中，聽著他的心跳，閉上了眼睛。

    “讓開讓開！”外頭的電梯口邊，有穿白大褂的人催促著，急急忙忙推出了一張搶救床，進了旁邊的內科ICU。

    金屬門合上了，跟在后面跑的兩位年輕醫生喘著粗氣道：“哎喲，我的天啦！這真是沒事找事兒？繩.藝？我嘞個去，折騰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