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孩子不出工，在生產隊屬于典型的超支戶，手里沒余錢是真的，可也沒多大花銷，大豆吃穿也主要靠爺爺奶奶。他借錢干啥呀啊。

    “借錢幫他小舅子蓋房結婚?！?/br>
    呃……怪不得大嫂那臉色呢。馮蕎笑著追問：“那你咋說的？沒答應？”

    “當然沒答應。救急不救窮，他自己家要真有著急用錢的地方，我爸媽也不會不管他的，他來找我借，還不是不敢跟我爸開口?！睏钸吔f著直搖頭，“我又不是錢多的沒處花，他小舅子娶不娶媳婦關我屁事?！?/br>
    楊邊疆當時直截了當回絕了，倆字，沒錢。大哥說，你咋可能沒錢呢，楊邊疆索性說，我自己都花光了，不借。

    這話倒提醒了馮蕎，爬起來就去翻床頭的箱子，拿出她放錢的小鐵盒，興致勃勃拉著楊邊疆盤算他們這一年攢下了多少錢。馮蕎一個月工資加上管小食堂的錢是27，楊邊疆57，不過楊邊疆偶爾也會接個私活，也是進項。

    開支的話，倆人每月的伙食費和日常開銷、人情往來，大約抵掉馮蕎一個人的工資，偶爾買件好衣裳、進城玩幾趟、幫馮東建房用了一些……

    其實不用數馮蕎也知道數目，可還是美滋滋把盒子里的錢數了一遍，跪坐在床上問楊邊疆：

    “你知道咱家今年攢了多少錢？”

    “不知道?！睏钸吔f，怕她凍著，扯過被子把她裹了個嚴實，“有個兩三百吧，反正夠花了?！?/br>
    “四百二，零錢硬幣啥的沒數?！?/br>
    “這么多？”

    楊邊疆有點驚訝了。小兩口一個廠上班，結婚后每月領工資都是他一起領了，別人還以為他多么的當家管錢呢，其實他領回來就往小鐵盒里一扔，要花錢就來拿，平時都是馮蕎收著。

    四百多，在這年代當真是一筆可觀的積蓄，要知道各村情況最好的社員家庭，一年也頂多能結余百十塊錢。

    楊邊疆嘖了一聲：“馮蕎小同志，看不出來你這么有錢呀?！?/br>
    “那當然?！瘪T蕎給了他一個得意的表情，“不光這些，咱那豬圈里還有兩頭豬呢，正好這幾天趕著過年賣給食品站，也能賣百十塊錢呢。咱們倆這一年算算能攢下五百塊?！?/br>
    “小財迷！”楊邊疆笑，“賣完豬正好去縣城玩一趟，給你買件呢子外套好過年?！?/br>
    “行?！瘪T蕎爽快地答應著，“先說好了，也給你買一件。你先別高興，今年我們吃的糧食，都是分家時爸媽分給我們的，明年可就不行了，我們又不上工不種地，吃糧食就得自己花錢買，明年怕就攢不到這么多錢了?！?/br>
    “沒事兒，錢反正夠花的，我還可以多接點兒私活?！?/br>
    “這兩天你就去聯系一下，把小豬定好，等那兩頭大豬一賣，就趕緊把小豬買回來。我還想多養幾只雞，你沒聽三哥說嗎，往后公家不限制了，我們就可以把雞放出去散養，吃草籽蟲子啥的，也不用費糧食?！?/br>
    第91章 哥兒仨

    馮蕎做了個“年終盤點”, 很滿意去年的收入。想到來年要花錢買糧食吃，開支就要多出一些，頓時又覺得任務緊迫——

    一年要比一年強呀, 必須保證明年攢錢不少于五百塊。

    她彼時還想不到更多的掙錢法子，每天要上班，也沒法干別的, 于是決定再養兩頭豬, 多養幾只雞, 反正三哥說過了，上邊已經不限額了。

    這個春節，除夕和大年初一他們是跟爸媽一起過的。大嫂跟楊mama大吵一架之后, 索性也不來過年了，年夜飯一家三口都沒來，只在大年初一那天，大哥領著大豆來拜了個年, 楊爸也沒給好臉色, 大嫂則壓根沒露面。

    年初二是回門的日子，夜間下起了雪, 早晨一開門，大雪封門啊, 足有兩三寸厚，好幾年沒見這么大的雪了。

    按照風俗, “娘家人”大堂哥馮海帶著馮亮, 踩著雪花一起來接馮蕎回娘家。馮蕎準備了幾個菜, 有魚有rou，留他們在家吃午飯，楊邊疆陪著喝起了小酒。

    這樣的天氣里，烤著火爐喝著小酒，好不愜意。楊邊疆一邊讓馮亮說說省城和大學里的新鮮事兒，一邊遺憾馮東沒一起來，喝酒小聚咋能缺了他呢。

    “本來要一起來的，我媽讓留一個在家幫忙干活，讓把院里院外的積雪都掃干凈。接meimei回門，老大自然要出馬的，剩下一個名額我跟二哥剪子包袱錘，我贏了，二哥這會子正在家里掃雪呢?！瘪T亮笑得好不得意。

    “三哥，你不是使詐耍賴了吧？”馮蕎不留情面地拆三哥的臺。

    馮亮：“瞎說，我還用使詐嗎？”

    馮蕎點點頭，嗯明白了，那就是說耍賴了。

    馮海：“有啥好遺憾的，吃完就走，晚上到我們家兄弟幾個繼續喝?！?/br>
    小夫妻于是拎上兩樣點心，興致勃勃跟著馮海馮亮踏雪去了馮莊村，出了門雪天雪地，遠處一片白茫茫，路都看不清了，一腳踩下去雪沒著腳脖子深。

    好在只有三里路，四人說說笑笑地一路步行，竟絲毫不覺得冷，走得渾身熱乎乎。天地間一眼望去沒個人影，積雪踩下去咯吱咯吱地響，走過去一溜兒腳印。路上偶爾遇到一兩個人，不用問也都是像馮海馮亮這樣盡職的哥哥，大雪天攔不住接meimei回門呢。

    馮蕎穿了件米黃色棉襖外套，圍著紅紅的拉毛大圍巾，紅得耀眼，走在雪地里格外醒目。楊邊疆起初還怕她滑倒摔著呢，想拉著她的手走，誰知人家卻不領情，還專揀路邊沒人踩過的雪地走，興致勃勃的樣子。

    一路上，幾個人還討論著雪這么大，可以趁機捉野兔子捉野雞，據說大雪天野兔子躲在雪窩里，喘氣熏得那一塊雪發黃融化，伸手下去一掏就捉住了。馮亮還說，這么大雪野兔子就算想跑也跑不快，很容易追到，馮蕎又跟他辯論了起來，馮蕎的看法，雪大野兔子跑不快，可人也跑不快呀。

    一會兒工夫就到了馮莊村。一進村路就好走了，農村人淳樸厚道，沒有各掃門前雪的說法，村里的主路已經掃出了一條小路，二伯家的巷子也掃出了小路，進了二伯家，院子里的積雪果然已經清掃干凈了，堆了巨大一堆在容易下水的西南角，馮東和小胭正興致勃勃地要做個最大的雪人。

    馮亮和馮蕎于是立馬加入了做雪人的行列。

    二伯娘給他們準備了豐盛的晚飯，菜一出鍋，三位舅哥就拉楊邊疆一起喝酒去了，小火爐，老燒酒，豬rou燉粉條，還有熱騰騰的餃子，又跑去把大伯家的大堂哥也叫來，幾個年輕人從下午四點多一直喝到天都黑了，說說笑笑慢慢喝，居然沒有一個喝醉的。

    大堂嫂孩子小今天沒能回門，也來熱鬧了。幾個男的喝酒，馮蕎跟大堂嫂和小胭她們吃飽了餃子就聊天說話，逗著小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