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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英國,一批出發。他明白阿列克將留下來。這個下午突然變得光輝燦爛,朵朵白云在金黃色的水和森林上空飄浮。在這場露天表演中,弗雷德‘斯卡德正大發脾氣,因為他那個不可信賴的弟弟誤了最后一班火車,女人們一面被推推搡搡地催逼著走上舷梯,一面抗議。博雷尼烏斯先生和老斯卡德則向官員哀嘆著。天氣這么好,空氣這么清新,其他的一切都變得無足輕重了。莫瑞斯上岸了,如醉如癡地沉浸在興奮與幸福之中。他看著那艘輪船出航。突然,此船使他記起少年時代曾讓他心里怦怦直跳的瓦伊金的葬禮。二者沒有相似之處,然而該船英姿瀟灑,它正把死亡運走。它被纜索牽引到固定的位置后駛出碼頭,弗雷德大喊大叫著。在一片歡送聲中,船急速轉向海峽,終于駛到海面上去了。它是個犧牲品,何等壯麗,留下一股煙,越來越淡,逐漸融人到落日的余暉中。還有那些細浪,沖上樹木繁茂的海岸,化為烏有。他目送輪船良久,然后把目光轉向英國。他的旅程快結束了,他的目的地是那個新家。他把阿列克內部的男子漢亮出來了,現在輪到阿列克來亮出他內部的英雄。他知道什么在召喚自己,也知道自己該怎樣回答。他們必須打破階級的畛域來生活,沒有親屬,囊空如洗。他們必須勞動,至兀相依為命。然而英國是屬于他們的,結為終身伴侶,這乃是他們所獲得的獎賞。英國的空氣和天空是屬于他們的,卻不屬于好幾百萬個膽小鬼。那些人擁有空氣混濁的小室,但從未有過自己的靈魂。他來到博雷尼烏斯先生面前。這位教區長被弄蒙了,阿列克把他徹底擊敗了。博雷尼烏斯先生認為兩個男人相愛必然是可恥的,因而對目前發生的這件事絲毫不能理解。轉瞬之間他就變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了,他的譏諷消失了。他用一種坦率而相當愚蠢的口吻談論著小斯卡德到底出了什么事呢?接著就舉步去探望南安普敦的一些朋友。莫瑞斯朝著他的背景呼喚:“博雷尼烏斯先生,務必看看天空吧——整個兒著起火來啦?!比欢虆^長不需要熊熊燃燒的天空,他的蹤影消失了。他興奮不已,覺得阿列克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阿列克不在附近,不可能在附近,卻在這片輝煌的另外一處,非找到他不可。莫瑞斯片刻也沒遲疑,立即趕赴彭杰的船庫?!芭斫艿拇瑤臁币褲B入他的血液,阿列克既用它來傾訴思慕,又用它來進行訛詐。當他們最后一次不顧一切地擁抱的時候,莫瑞斯本人也做出過涉及此詞的許諾。此詞成了他惟一的依靠。他就像來的時候那樣,憑著直覺離開了南安普敦——他確信,這次事情不僅不能搞糟,還一點兒差錯也不能出。宇宙回到正常的位置上來了。莫瑞斯是乘小小的慢車去的,鮮艷奪目的地平線依然燃燒著,日沒后,微云閃出火苗,天空染成一片紅。甚至他在彭杰的車站下車,穿過寂靜的田野走去的時候,光線還很足。他從較低的那一頭進入這座莊園,是從籬笆的裂縫鉆過去的。他再度突然想到這片地何等荒蕪,多么不宜把人分成等級,或規定將由誰支配未來。夜幕即將降臨,一只鳥兒叫了,一些動物在慌慌張張地竄來竄去。他加快了腳步,一直走到瞧見池面發出微光為止。以池子為背景,幽會場所黑乎乎地映入眼簾,他聽見了汩汩的水聲。他抵達這兒了,或者不啻抵達了。他依然充滿信心,放聲呼喚阿列克。沒有回答。他又呼喚了一遍。一片寂靜,夜晚逼近了。他判斷錯了。“這樣的事是完全可能的?!彼氲?,然而剎那間抑制住了自己。不論發生了什么事,他也絕不能垮掉??巳R夫那次,他已嘗夠了滋味,徒勞無功。在這片越來越灰暗的荒野中垮掉,意味著會發瘋。意志要堅強,保持冷靜的頭腦,并信任對方——他把最后的一線希望仍寄托于此。但是突然襲上心頭的失望感告訴他,自己的身體已吃不消了。大清早以來他就東奔西走,被各種各樣的感情蹂躪著,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過一會兒他就決定下一步該做什么,不過,現在他頭痛欲裂,渾身酸疼,像散了架似的,他非休息不可。船庫是個方便的安歇處。他踱進去,發現自己的情人正在酣睡。阿列克睡在一摞靠墊上,在最后一抹暮色中,依稀可見。他醒來后,好像既不激動,也不煩悶,用兩只手愛撫了一會兒莫瑞斯的胳膊,這才說:“那么,你收到電報啦?!?/br>“什么電報?”“我給你往家里發了一封電報,告訴你……”他打了個呵欠,“對不起,我有點兒累啦,這呀那呀的……告訴你,務必到這兒來?!蹦鹚箾]有吭聲,他實在什么也說不出來。于是阿列克補充了一句:“現在咱們再也用不著分手了,就這么決定了?!?/br>克萊夫正試著在致選民的呼吁書的校樣上進行加工。因為排成鉛字后.他突然感到文章中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傲氣,不符合時下的潮流。這時,西姆科克斯通報說:“霍爾先生?!币股盍?,黑咕隆咚的。天空中,壯麗的晚霞的痕跡已蕩然無存。他從門廊里什么也看不見,各種噪聲卻不斷地傳到耳際。他的朋友不肯進屋,正在踢小石頭子兒,還朝著灌木叢和墻壁擲卵石。“喂,莫瑞斯,進來吧。你在搞什么名堂?”他問道,心里有點兒煩。既然站在暗處,也就不必費神去裝出一副笑臉了?!岸嗪冒?,看到你回來了。希望你好一些了。不巧我沒有空,赤褐屋剛好空著。進來吧,像以前那樣睡在這兒。很高興見到你?!?/br>“我只耽擱幾分鐘,克萊夫?!?/br>“嘿,老弟,哪里有那么荒唐的事?!睘榱吮硎疽笄诤每?,他朝著那片黑暗走去,手里仍拿著那幾頁校樣?!凹偃裟悴辉谶@兒過夜,安妮會對我大發雷霆。你這樣上門來,真是好極了?,F在我要做手頭的一些瑣事,還得請你原諒?!苯又?,他在周圍的幽暗中發覺了漆黑的一團兒,猝然間感到憂慮不安起來,不禁驚叫道:“但愿沒出什么不好的事?!?/br>“一切都順順當當……可以這么說?!?/br>現在克萊夫把政治撇開了。因為他知道,這必然是戀愛事件,于是準備表示一下同情。不過,他認為如果莫瑞斯沒趕在他這么忙的時候來向他求助就好了。平衡感支撐著他。他把莫瑞斯領到月桂樹叢后面的荒僻的小路上,這里閃爍著月見草,用淡黃色浮雕圖案裝飾起夜墻。在這兒,他們可以享受到絕對的安靜??巳R夫摸索著找到一條長凳,仰面躺下來,頭枕著雙手,說:“我愿意為你效勞。不過,我勸你在這里睡一宿,明天早晨跟安妮商量?!?/br>“我不需要你的勸告?!?/br>“啊,當然悉聽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