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道：“您別急，我們就是了解一下情況?！彼麆傉f完，就撇見李承天用手捂住了臉。

程歡盯著林德福，問道：“為什么你覺得我們會懷疑是你殺了她？”

錯愕的神情在林德福臉上一閃而過，片刻，他才稍稍放松，說：“吳蘭那篇報道毀了我全部的生活，我的工作，甚至是我的家庭，全都毀了?！彼陨酝ｎD，拼命忍了忍滿心的委屈，低下頭，繼續說，“這幾棟住宅，包括前面那些劃為商務區的爛尾樓，都是被外省一家房地產公司包走的，因為是跨地區，他們一拿下項目后就分拆了，我自己是工頭，還住在這片，聽到的風聲比較早，砸了好些錢才攬下這個活?！?/br>
“誰知道房地產公司出了意外，工人的工資遲遲到不了款。有幾個工人聯系了公司，可公司耍無賴，還說早就把款結了，暗示他們是我把錢貪污了。然后駐事處也搬走了，工人就一直問我要錢，我哪有錢??？后來，不知道誰把這事捅到了那個記者那，就……就出了那篇報道?！?/br>
“你很恨吳蘭？”程歡問。

林德福抬頭，目光中的凌厲一覽無余：“我當然恨她，那篇報道出了之后，再也沒有人相信我，就連……就連我工程隊里的兄弟，也以為是我私吞了工程款，他們從工地，到家里，一直追著我。我的錢早在前期接項目的時候就投了進去，那段日子，我連活都活不了。因為吳蘭，那一陣，電視新聞網站全是我的報道，連找親戚朋友周轉都不行?！睖I水在林德福的眼中微微打轉，一個中年男人歷經滄桑多半只剩沉默，他抬起袖子悄悄低頭抹了一下。

姜海波從兜里掏出一包紙巾，剛想伸手給林德福遞過去，就被李承天拽下，李承天一抬頭，就看見程歡瞧著他無比陰郁的目光。

冤有頭，債有主，男子漢只要肯認慫就不算晚。于是，在姜海波這件事上李承天徹底認命，他一把拽過姜海波，說：“程隊，我們到這附近看看，樓下等你?！?/br>
第7章鬼打墻

程歡微微點頭，看他倆歪歪斜斜地滾出了門，這才滿意地問林德福：“從報道出來到今天為止，你見過吳蘭幾次？”

“兩次，對，一共兩次?！绷值赂Ｕf。

“詳細講一下，都是什么情況下見得面?！?/br>
林德?；貞浀溃骸皟纱味荚谌請笊?，一次在大門口，一次在公交車站。都是我主動找得她，我想讓她把報道撤回，或者把真相登出來，不要死死拽住一個點，激化矛盾，這樣無論對我還是對工人，都沒有好處?！?/br>
程歡篤定地說：“她拒絕你了？”

林德福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并不太想繼續聊這件事：“對，她拒絕了我?！?/br>
程歡微微瞇一下眼，說：“你低聲下氣懇求她？”

林德福抬起頭，有些詫異地看著程歡。從進門開始，這人幾乎不動聲色，雙眼深如無邊無際的深海，能把一切盡收眼底。林德?；盍舜蟀胼呑?，不是沒見過生意場上那些頭腦精明的老板，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這位重案組的大隊長一樣，年紀輕輕卻總能敏銳地洞察出一切，一切他原本并不想講的事。

林德福停頓一下，繼續說：“是，我給她打過電話，甚至去報社門口哀求她，我希望她看在300多名工人還沒有結錢的份上，看在我也是位受害者的份上，能夠報道一些客觀的事實?！?/br>
“她是不是說了什么？”程歡問。

林德福點點頭：“嗯，她說新聞已經發了，根本不可能更改，她等了這么久，采訪了幾十位工人，才寫出這篇報道，怎么可能單聽我的片面之詞就相信？她還說新聞本身所謂的事實，不過就是多數人的利益和少數人荒謬的真相?！?/br>
“嗯?！背虤g應了一聲站起來，一抬頭恰好能看見對面墻上鏡子的一角，折射出臥室內擺放的桌案和供著香的黑白相框，問：“最近家里過世的是誰？”

“我兒子?！?/br>
林德福帶著程歡，一起走進臥室，凝視著相框里年輕人俊秀的臉龐，他低聲說，“快一個月了?！?/br>
“怎么去世的？”

林德福說：“那天工人來鬧事，他去堵工人，一不小心摔下樓梯，就這么在我眼前……就……”話已經說不下去，他微微側身，把臉背到一邊。

靈案旁邊，是一張書桌，程歡隨意翻了翻桌上放著的書，正好打開在夾著借閱證的一頁，他瞟了一眼，然后合上書說：“節哀順便?！?/br>
林德福抹了一把臉，才扭過頭來。

程歡從靈案上抽了三根香，點火鞠躬，他把香插在香爐里，說：“實在不好意思這么晚來打擾你，今天就到這里吧，感謝你對我們工作的支持?！彼Z氣謙虛，彬彬有禮，與方才詢問時候一比，判若兩人。

這么一說，林德福到有些不自然起來，吞吞吐吐地說：“不……不客氣……希望你們能盡快抓到兇手?！?/br>
程歡點點頭，向門口走去。

李承天押著姜海波下了樓，站在樓道口狠狠地抽著煙。

姜海波瞧他好一陣不說話，隔了半天終于忍不住問：“李副，我們是不是要去附近轉轉？你懷疑那工地有什么問題？”

李承天聽完，擠了擠眼睛，總覺得臉上有根神經莫名抽著疼。他掐了煙頭，沿著小路往外走。工地與舊住宅區一條路連到尾，車就停在中間的拐彎處。姜海波快走幾步，追上李承天，看他不愿意說話，就悄悄地跟著。

秋末冬初，入夜已經有些涼。

李承天邊走邊考慮案情，正想著入神，忽然聽到姜海波唯唯諾諾的聲音：“李副，你有沒有覺得奇怪？我們在這條路上好像走很久了。我記得停車的那個路口沒這么遠啊?！崩畛刑焯ь^看了看，小路黑漆漆的一眼望不到頭，轉身看一眼林德福家的那棟樓，個別幾戶閃著微微的光就在不遠處，他問：“我們下樓多久了？”

姜海波拿出手機看了看，說：“有十多分鐘了?！?/br>
“十多分鐘？”他微微吸氣，仔細辨別空氣中的味道，隱約感到一點渾濁，可是又不太明顯。如果是惡靈，他不可能毫無察覺，那是什么？

李承天突然停下腳步，拉起姜海波的胳膊，加速往回跑。

姜海波在身后氣喘吁吁地說：“我……我們為什么要跑？”

“閉嘴！”李承天說。

他倆跑了好一陣，明明是剛出來不久的單元門，看著就在眼前，卻怎么也到不了。姜海波這才發現，吃驚道：“鬼……鬼打墻！”

李承天停下來，在周圍迅速掃視一眼。順境被困，逆境解困?，F在看來，這根本不是他們走出單元樓的那條小路，而是一個新的幻境?？删退阍賲柡Φ幕镁?，在他面前也絕對不可能完全隱藏。

姜海波緊張地問：“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