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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叨叨,算起來經濟賬,嘉靖是越聽越不痛快,心說你個老狗不知道關心朕的安危,難道那點小錢,比朕的安危還重要嗎? “嚴閣老,大明有金山銀山,花不光的!”嘉靖半帶著怒氣,放在平常,嚴嵩早就聽出了嘉靖的責怪,趕快閉嘴了,只是這些日子老伴走了,他心神恍惚,加上年紀確實大了,腦袋和嘴巴不是在一條道上。 聽到嘉靖的話,嚴嵩卻大搖其頭,“陛下,金山銀山也要看怎么花,俗話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東南抗倭已經到了最后收尾的時候,要是能多撥一些軍費,說不定兩三年內,倭患就平了。再有宣府和大同那邊,還要增加城堡,松江府又遭了大水,明年東南的河道都要整修,又是一筆銀子……” 嘉靖臉色越來越青,嚴嵩非但沒有察覺,還繼續說道:“老臣斗膽,請求陛下停止修醮,古往今來,何曾有長生不死之人,白白浪費……” 啪! 嘉靖把手里的湯婆子摔在地上,濺起的熱水落在了嚴嵩的臉上,老家伙如夢方醒,他真想給自己兩個嘴巴子,怎么就沒個把門的??? 沒等嚴嵩解釋,嘉靖就罵開了。 “越活越回去了,歷代得道成仙,不知凡幾,遠有彭祖,近有張真人!他們都修成了不死之身!朕幾十年如一日,敬天愛民,勤儉修德,又有天下萬民供養,無數奇珍異寶,修煉秘笈,試問天下,朕不得仙道,還有別人嗎?” 用李時珍的話講,嘉靖已經入魔了,他是一定要在修道這條路上走到底,誰也救不了他!敢勸誡修道,得到的就是一頓臭罵,嚴嵩也不例外。 徐階在旁邊默不作聲,他只是仔細觀察,嚴嵩比起月初的時候,又老了五歲,人越發佝僂,臉上的皺紋如同刀刻的一樣。 歲月不饒人,嚴嵩總算是露出了疲態,終于開始犯錯了,要是沒人的話,徐階都想大笑三聲,感謝蒼天有眼。 接下來的事情讓徐階更加驚駭,嘉靖劈頭蓋臉地痛罵,嚴嵩也覺察出來,伏在地上,仿佛可憐的大蝦米,汗流浹背,身體不停顫抖,可憐兮兮的。 到底是幾十年的老伙計,地上又涼,嘉靖心生憐憫,說道:“起來吧,說點正事?!?/br> 嚴嵩想要爬起,卻發現腿都僵硬了,徐階急忙過來,把嚴嵩給攙扶起來,小心翼翼伺候著,仿佛他和嚴嵩有多親密一般。 “嚴閣老,陛下的玉熙宮燒了,沒地方住了,您老以為該如何???” “???玉熙宮是燒了……上次不是辦到萬壽宮嗎?這次還是照辦就是了?!?/br> 聽嚴嵩話語有些隨意,嘉靖面對不悅。 徐階忙又說道:“閣老,陛下節儉,萬壽宮幾年沒有修了,低矮逼仄,只能暫時住些日子,還要有正式的居所才是?!?/br> 要說徐階也夠壞的,明顯嚴嵩不在狀態,他卻逼著嚴嵩說話,老嚴嵩也沒有辦法,誰讓他是首輔呢! 老頭子苦心思索京城適合皇帝居住的地方不多,除了西苑,就是大內,可是自從壬寅宮變之后,嘉靖就視大內為龍潭虎xue,絕不踏足。 想讓嘉靖回到大內,是絕不可能,除了大內,還能去哪? 思來想去,嚴嵩還真想出一個絕佳的地方,“陛下,要不去南宮吧?剛剛修繕好,不用花錢,還寬敞,正適合陛下修煉?!?/br> 絕妙的主意,沒有得到一片喝彩之聲,卻得到了嘉靖吃人的白眼! 至于其他人更是差點嚇趴下,心說嚴閣老啊嚴閣老,你吃錯藥了?讓陛下去南宮,那是什么地方? 土木堡之變,朱祁鎮被放回來之后,就囚禁在了南宮,不得不靠著錢皇后做真想活兒,養家糊口。堂堂天子,落到了如此地步,這是何等悲催??! 把嘉靖趕到南宮,是要逼著他退位讓賢嗎? 臭,簡直是臭不可聞! 果然,嘉靖再也忍不住了,別看你沒了媳婦,朕就一直寬容你,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嘉靖破口大罵,嚴嵩嚇得伏在地上,不??念^請罪,要多慘有多慘。 徐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坦白講,讓嘉靖去南宮住著,至少能剩下上百萬兩的銀子,無數人家會免于破產,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和嚴嵩比起來,或許自己更加邪惡丑陋,更像是一個jian賊,但是政治斗爭,從來只問對錯,不問是非! 多年以來,苦苦尋覓的時機就在眼前,徐階再也顧不得什么。 “啟奏陛下,臣因為南宮并非人主所宜居也!” “沒錯,朕就是睡露天地,也不去南宮!”嘉靖賭氣說道,同時又惡狠狠看了一眼嚴嵩,眼中充滿了痛恨。做了二十年的狗,一直順從主人,主人未必記得住,可是有一次忤逆,就死無葬身之地! 想想和一些養寵物的人還真像,平時他們對阿貓阿狗別提多好了,可是當狗咬了一次,貓撓了一下,立刻變臉,恨不得給煮著吃了。 嘉靖比起人渣也好不了多少,他對嚴嵩的惡感終于超過了好感,一扭頭,對徐階說道:“你有什么主意?” “啟奏陛下,臣以為三大殿剛剛建成,工部有不少剩余的材料,讓他們立刻召集人手,徹夜趕工,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您就能重新回到玉熙宮了!”徐階充滿了真摯的感情,嘉靖猛然一動,好像二十年前,嚴嵩就是這么和自己說話的。老狗不堪用了,又添了一條新狗,嘉靖百感交集,也不知是喜,也不知是憂。 “徐閣老,你覺得誰能把工程做好?” “一事不煩二主,還是交給嚴部堂吧?!?/br> “嚴世藩?” 嘉靖一下子糊涂了,他遲疑道:“嚴世藩母喪,還要扶靈回家,怕是不妥吧!” 一直跪在地上的嚴嵩突然心中一動,他的老腦筋總算是轉了過來,除了這么大的紕漏,徐階取而代之,已經勢不可擋。 偏偏自己還有那么多布局沒有完成,可不能離了嚴世藩??! 嚴嵩突然跪爬半步,磕頭說道:“君父如天,嚴世藩身為朝臣,理應為君父分憂,讓他負責督修宮殿,再合適不過了。至于扶靈回鄉可以交給老臣的孫子嚴鵠?!?/br> 打蛇隨棍上,這些日子嚴世藩就鬧著如何奪情呢!天賜良機,嚴嵩哪能放過。 只是他沒有注意到,嘉靖的表情十分怪異。放在以往,嚴世藩能放著母喪不管,給他修宮殿,嘉靖一定很感動,可是如今嚴世藩的種種作為,已經讓嘉靖厭惡他,看你不順眼,干什么都是錯。 修宮殿,也是暗藏私心,沒準就是還要狠撈一筆! 嘉靖沉默的時間比以往都要長,嚴嵩幾乎凍僵了,嘉靖才緩緩點頭,“你們父子想好了,朕也無話可說,就讓嚴世藩負責吧?!?/br> 說完,嘉靖不耐煩地揮揮手,徐階識趣地攙扶著嚴嵩,緩緩退了下去。 …… 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