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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天剛拆了石膏,今天去上班了。要不您先給他打個電話,中午我去接他回來陪您吃個飯。哦對了,我跟他是雇傭關系,我爸生病我跟他借了錢,現在給他當長工抵債,等他徹底好了我就走,您別誤會?!?/br>“原來是你?”莊美嬋一臉意料之中的了然,她那張臉,盡管含著怒意,笑起來也很動人,表情神態都帶著幾分晏羽的影子,不然易乘風寧可戳瞎自己也不想抬眼睛。“我就說是什么原因讓他把自己的第一個專利急惶惶就便宜賣了,你還真是我們小羽的大天劫啊?!?/br>賣專利?第一個?易乘風心里冒出一圈問號,他只知道晏羽借錢給他家,但從未細想過這筆錢是從哪兒來的,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哪里籌不來錢呢。現在一想,是了,二十多萬,他當時滿打滿算剛剛開始拿實習工資,mama不管他,爸爸是后的,jiejie那點錢可能她自己都不夠花。小晏,如果不賣專利,大概就得賣血了吧。易乘風咬著嘴唇冷笑一聲,只是謎題揭曉猜錯答案的自嘲,看在莊美嬋眼里便是心安理得的厚顏無恥。“這筆錢,我會盡快還給他?!?/br>可是情份永遠都還不清了,以后他還有什么臉在小晏面前裝傻賣呆耍無賴,以為照顧他個把月就是情深義重了?可笑!“你的那件事,幾乎成了小羽的一塊心病,我想他這輩子可能都好不了了!”莊美嬋一雙鳳目犀利地掃過來,“易乘風,坦白講我不覺得你打架傷人跟小羽有任何關系,那些難道不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的解決方式?你的骨子里還有什么法律和約束的概念嗎,做事情之前想過會有什么后果嗎?”“可是這么多年,他一直把你的錯背在自己身上,恨不能毀了自己替你受過?!?/br>“他們公司的領導很早就說服他調回蓮城總部工作,那才是他應該站上的高度和舞臺,可他寧愿像當年高考報志愿一樣窩在梅川這個小地方,做那些基礎繁雜又沒有前途的工作,就是因為想贖他根本不存在的罪,就是因為你?!?/br>莊美嬋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輕緩柔和,甚至帶一點長輩的克制和語重心長,卻字字如刀,將易乘風一顆包裹著堅硬老繭的心直接片成了松鼠鱖魚、蓑衣黃瓜,連血都流不出來。她這殺人于無形的口才真是多少年沒有變啊,易乘風感覺自己又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個午后,慷慨激昂的土耳其進行曲隱隱敲響在耳鼓上,和著莊美嬋慢聲細語的指責和控訴。狠是狠了點兒,可她說得也沒錯吧,晏羽留下來是因為覺得自己害他坐了六年牢,錯不在他,他受的懲罰卻一點不比自己輕,恨不能將他的一輩子都扛到自己身上。原來他犧牲和放棄的,遠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多,混賬小晏,你不要自己的生活了么?你自己的路還不夠難走嗎,拖著這么個大累贅打算撐到什么時候,爬也爬不動?雙唇被易乘風含在嘴里,用力咬了一口,泛出腥咸。他前后晃了幾下,像是無意識地點頭贊同,倏然抬起眼,“您說完了?還有嗎?”“……”真夠不要臉!易乘風站起身,“既然您來了,我就不打擾你們母子相聚。他那手還沒好利索,不能吃力不能碰硬,你受累照顧著點兒,當然,要是您以后都能照顧一下我也就不再來了?!?/br>他從晏羽的工作臺上找了張白紙,用他畫圖的鉛筆給他寫留言:我今天回家一趟看看……字好丑,而且這樣留言他也看不出來是什么時間寫的。易乘風想想又將字條團吧團吧塞在垃圾桶里,用手機給他發了條消息:小晏,我今天回家一趟看看,爭取趕在你下班之前回來,萬一趕不及我就直接去上課了,你有事給我電話。他翻轉手機讓莊美嬋看了一眼,“我覺著讓他知道咱倆跟這兒聊天不太合適,畢竟我跟你聊不出什么讓他高興的話題來。這樣就當我沒遇到你,走的時候帶上門就行,你什么時候到的自己決定?!?/br>易乘風撿了幾本書塞進背包,在玄關換鞋穿大衣,之后連句再見也沒說,帶上門走了。莫名有種小媳婦剛婆婆完敗的慫包感,真是……哎!易乘風搭了公交車,直接去理工大學附近的麥當勞蹭暖氣上自習了,可惜98一斤的蝦子,凍到明天團蝦丸估計口感要打折。“小晏?”公交車正在報站,晏羽的電話打過來,這個謊撒得十分應景,全世界都鼓掌配合,“我家沒事,別擔心,就是回去看一眼?!?/br>明明也不是不再回來不再相見,易乘風偏偏有種想流眼淚的沖動,連著鼻腔里都是酸疼的,“那手你自己注意點,別覺得松綁了就使勁兒造,握力球一次最多二十下,循序漸進……大夫說你現在用不好筷子很正常,別著急也別嫌丟人,午飯好好吃……以前也磨嘰啊,這不是你翅膀一硬就嫌我煩了唄……好,接你下班,我爭取?!?/br>***莊美嬋在房間里又仔細轉了第二遍,衛生間的毛巾架上掛著兩條相同的洗臉巾,用錯了也沒關系嗎?牙刷牙杯也是同款不同色,還好垃圾桶里沒有什么不可言描的東西。晏嘯你干的好事,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初晏長彬知道了他的事情暴跳如雷,他母親更是尋死覓活,逼他一年之內結婚生子,之后又把小羽圈在家里,逼他把心思花在讀書學藝這種正經地方,少跟那些同齡的男孩子瘋玩被人帶壞,沒想到這么良苦的用心,該長歪的還是沒有正過來!站在客臥的莊美嬋渾身發抖,恨不能一把火將這屋子里所有的書都點著,統統燒掉才干凈。等等,她留意到靠窗的一片,地板上整齊地碼出一個半米高的書臺,一米寬兩米長,這樣擺書似乎有點奇怪?莊美嬋掀開旁邊的柜子,看見里面疊放了一套被褥枕頭,上面掛著幾件明顯不是晏羽的衣物,沒有其他季節的。再轉到主臥,大床上只在正中放著一只軟枕,柜子里也沒有亂七八糟別的東西。易乘風在她眼里雖然粗鄙又頑劣,但終歸跟康靖那個娘炮的賤人不太一樣,并不像屈居人下的那種。難道,是她太神經質了?莊美嬋走到窗邊,將手機舉到耳畔,“小羽,mama過來梅川看看你……我剛到機場,不用來接……中午一塊兒吃飯吧?!?/br>***“你受了傷也不跟我說一聲,要不是遇到魏總聽說你請了那么久的病假,我到現在也不知道?!?/br>咖啡廳里的簡餐似乎不太合莊美嬋的胃口,她戳著勺子撥來撥去也沒吃幾口,一直往咖啡里丟糖塊,丟多了又怕發胖不想喝。晏羽倒是左手捏著勺子吃得很認真,一份蘆筍菌菇飯已經下去了一小半兒。“不是什么要緊的傷,已經好了,不用擔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