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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獵紅衣在雪地里飛掠,像一把白雪里燃燒的火。荊苦聽話地點頭:“好啊,能看著義父,苦也是很開心的?!?/br>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臨畫四處搜尋,只能看到被積雪覆蓋的松柏,除此之外就是形態相似的山巒。再沒有別的標志性的地標。他們又沒有荊苦的隨身物品,照這個樣子,即使他們進入風雪密境,也找不到荊苦在哪里。不過很快地勢就出現了不同。鳳子衿帶著荊苦奔向的地方,是一處斷崖。從神風盤里看,斷崖豎直的石壁全是森冷的青灰色,高不可攀。紅色的小點來到了斷崖之上,而在那里原本就已經有一個人在等待了。是姚冠華。他還穿著“郭巖”的衣服,容貌卻已改變了。左腰上別的不再是判官筆,而是長劍。隔著鏡子,臨畫也能感覺到他撤去了偽裝之后,靈力的涌動。齊家是他補魂的最后一步,姚冠華的魂魄已經完整了。荊苦也看到了姚冠華,但他的神色沒有改變,道:“義父,放我下來吧?!?/br>鳳子衿一頓,接著放下了荊苦。后者蹲下來看一看鳳子衿凍得通紅的赤足,道:“義父,您為了我是費心了?!?/br>這句語氣頗為古怪,臨畫心里一緊,只見荊苦帶著笑抬起頭,道:“您為了一個將死之人,確實是太費心了?!?/br>“將死之人”四個字如同一道驚雷。臨畫凜然,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打量了幾眼廳內的侍衛,袖中滑下銀刃,胳膊碰了下梨越,暗自準備動手。鳳子衿沉默不言,片刻后道:“你不要多想了?!?/br>荊苦卻別開話題,道:“義父,您說你不記得救我落水的時候了……您記憶這么好,區區九年怎么會忘記呢?那是因為,您當時想的根本不是被您救的這個孩子,而是這個荊家……非常符合您想要的條件吧?”此句一出,鳳子衿的表情終于破碎了一分。他移開眼,低頭,笑了幾聲:“原來你已經知道了?!?/br>姚冠華對鳳子衿道:“嘖,早叫你養這個小崽子不要養出感情來。四年前為了教他突破御靈,你居然和梨家解除了合約。我以為你就是偶爾發瘋一次,結果三個月前你居然留了他一命?!?/br>“那把金刀被你注入了靈力,叫他活了下來?!币谌A甩開折扇,“可是我就不懂,你這樣有什么用處?明明是你自己選的?!?/br>鏡子外,臨畫垂下眼。他猜對了。在姚冠華能力尚未完全恢復,無法主動尋找下手對象時,都是他來告訴鳳子衿標準、鳳子衿來決定人選。在臨畫的印象里,姚冠華固然有后天的原因,但其本人天生就有點病態。反社會人格通常缺乏共情能力,在他眼里,恐怕除了他交好、上心的那幾個人之外,其余人的命都只是數字而已,或者是他利用和玩樂的工具。這種心態,與鳳子衿某種程度上是一拍即合的,區別只在于,鳳子衿對取人性命沒有多大的興趣。他愛到處游逛,姚冠華合他的交友標準,那幫這種“小忙”——挑選人選而不在初期就被看出規律來,自然不在話下。九年前鳳子衿興致上來,救了個落水的孩子送回家,結果發現這個孩子的家里……正好符合姚冠華的需求,他會怎么做?大約是,即刻就告訴姚冠華了。臨畫從神風盤上移開眼,忽然出手,銀刃向四個角落沖去。身旁一直緊跟著的侍衛立刻上前攔截,他以汀藍應戰。那一邊梨越抱起神風盤準備往木窗上撞,結果痛叫起來:“這里有結界!”門外的侍衛也被驚動了,臨畫一劍在門上蓋上一層火墻,道:“有結界不是太正常了,拿你的劍砍??!”神風盤滾落到地上,發出巨響。鏡子還在投影。荊苦帶淚的眼睛里迸發出鋪天蓋地的絕望和凄絕來,眼淚被寒風一吹,凍成細碎的冰,“那個侍衛告訴我的時候,苦想過要信您的??墒悄鷽]有給苦這個機會?!?/br>“你留我又是為了什么?我寧可和全家人一起死掉!”他站起來,走到鳳子衿面前揪住他的衣領,嘶吼道,“為什么偏偏死的是我家?你去找別人啊,去找別人代替我全家去死!你讓我自私一點,哪怕死的是別人我都還可以繼續蒙騙自己信任你!”鳳子衿一個字都沒有說。救他落水是一時興起;四年前和梨家不歡而散也是一時興起;三個月前保下荊苦的命的時候,都也只覺得是一時興起。直到現在,不是“一時興起”了,可已經明明白白地成了笑話。荊苦笑起來,眼淚不斷滴落:“是啊,您不是罪魁禍首。您真是置身事外、清清閑閑,隔岸觀的這火……好看嗎?”任多少血和眼淚流干,鳳子衿都只是饒有興趣地旁觀,眸子如火,卻是冷的。冷得一腔熱血都被凍了個透,連一絲一毫的僥幸都不讓他有念想。“那我再問您最后一件事?!鼻G苦道,聲音越來越高,“您是不是原本想今天殺我?您不是來帶我回家去的,您是來殺我的,是不是!”臨畫能猜到,三個月前姚冠華發現荊苦沒死的時候,一定是問過鳳子衿想怎么處理的。那個時候,鳳子衿的答案恐怕是“等你魂魄補全之后,我會殺了他”。結果姚冠華在齊城發現他還在玩什么“父慈子孝”的戲碼,說好的殺沒有殺,眼看秋家一來,噬魂真相都快被荊苦知道了。他本就謹慎,自然不可能留一個滅門后的遺孤,才有綁架這一出,也要讓鳳子衿做出決斷。鳳子衿喉結動了動,道:“我改變主意了。今天我沒想過要你死?!?/br>“改變主意了?那好啊……哈哈哈?!鼻G苦勉強笑了幾聲,笑容徹底消失了,“我是不是還應該感恩戴德?你救過我兩命呢,是嗎?義父……您真是,好冷的心啊?!?/br>他在這兩個人面前,孱弱得像個幼童。殺他全家的兇手,他傷不到;欺瞞他九年的幫兇,他下不了手。九年仿佛大夢一場,夢醒了,只有自己像個丑角。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這么懦弱,仇人在眼前,可他只想自己去死。姚冠華道:“這就沒有辦法了,嘖。子衿,你還是動手吧?!?/br>臨畫在鏡子外聽到這句話,更焦急了,混戰之中喊道:“青菜你快點砸??!”“快了,別吵!”梨越也在躲閃刀光劍影,墻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大口子,“破壞我本家的東西,壓力也是很大的好嗎!”臨畫就勢滾地,一把抱起神風盤,聽到鏡中傳來輕微的“哧”一聲。分神看了眼,發現是荊苦將一把金刃穿透了鳳子衿的腰腹。鳳子衿送給他的那把刀已經遺落在雪地里了,這是鳳子衿身上藏著的飛刃,荊苦對他的義父習慣那么了解,自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