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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上前來,顫抖的指尖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臉。她的頰上仍有余溫,還是溫熱的,身體卻已經僵硬了。 睜著眼,目光渙散,直直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不知臨去前的最后一瞬在看什么。 竟是死不瞑目。 江儼一時心神震顫,喉中嗆咳出一口心血,臉色慘白如紙,微微躬著背,像被人一寸寸打斷了脊骨,明明是八尺的大漢,竟像個紙片人似的搖搖欲墜,仿佛一陣山風吹過就能倒。 他想過賊人會把她劫走,會把她帶去別處,會對皇家另有所求……追來的半個時辰里,他想過種種,卻獨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情形。他嘴唇哆嗦低不可聞地喃喃:“不可能……” 他不信他們之間的緣分這么淺。 他用八年的時間斂藏心意,陪著她長大,看著她嫁給別人,把她的一顰一笑融入骨血,用另外五年的時間日夜煎熬。 上天憐惜他一片真心,才讓他得以重回到她身邊。 可他們才在一起五個月的時間,他才剛剛得知了她的心意,如今她就要永遠地離開他了?他用十七年的漫長時月也沒修夠一個同船渡,如今她就要拋下他,還是不告而別? 江儼咬緊牙關,抖著手又摸了摸她的臉,下頷處、鬢角下,并沒有面具的痕跡,便連耳后的小紅痣,右手中指上多年握筆磨出的細繭都別無二致。 腕子上系著的和田玉平安扣,是他兩個月前送公主的,她從不離身。細細一條紅繩系著,才送了她兩月,玉扣邊緣便已經摩得光滑圓潤,可想而知是如何珍重。 眼前黑蒙蒙一片,仿佛整個世界都失了色。江儼開始劇烈咳嗽,咳得聲嘶力竭,前襟一片血沫,他用袖子胡亂抹去唇邊血跡,俯下身去親吻她冰涼的臉,慘白的唇,還有僵硬的頸。眼中淌下的血淚與她臉上的灰土臟成一片,十分狼狽。 “我不該追來……”他以唇貼在她耳畔,低聲囈語,喉中哽咽難言:“我不該追得這么急……他就不會把車駕得這么快……” 聲音低不可聞,也不知說給誰聽。下頷抵在懷中女子的發頂輕輕蹭了蹭,溫柔繾綣,又細致地把她額上亂發撥回耳后。 承昭避過視線,不忍再看。 江儼驀地怔住了動作,凝視著懷中女子的發頂細細查看。多年相伴,又同床共枕這么久,他清楚記得,公主的發旋不在這個位置,要稍稍偏左一些。 可身量容貌衣裳發飾……都與公主別無二致。 怕自己記錯了,江儼怔忪須臾,心思電轉間似有一絲光亮閃過,突然扯下了身后披風,單手一揚便擋在了兩人身上,當即就要撕開尸體的衣裳。 一陣裂帛聲響起,承昭微一怔愣,覺出他要做什么,驟然撲上前去死命扯開他,怒吼道:“滾!我皇姐……”江儼卻使了大力把他推到一邊,把以往銘記于心的尊卑之別忘了個干凈。 有披風擋著雖然什么都看不到,可周圍的侍衛還是自覺地背轉了身。 他懷中的女子衣衫被撕碎的地方露出大片瑩潔柔膩的肌膚,脖頸處白皙一片,不見半點紅痕。 江儼細細盯著,視線又延向尸體的胸口,仍是一片白皙。他忽的笑出了聲,笑得一臉是淚。轉瞬又神色一厲,把懷中的尸體丟在了一邊,喃喃道:“不是她……不是她……” 他與公主日日同榻而眠,他的公主皮膚嬌嫩,親吻之時稍稍用點力便會留下印,好幾天消不去。臨行前的那晚兩人一|夜|歡|好,即便到了今晨,公主在他懷中安睡時,襟口有點亂,他還隱約瞧見了她脖頸上的紅印,還笑著調侃了兩句。 而這尸體的脖頸和胸口之上,卻什么都沒有。 承昭一愣,朝著那尸體裸著的上身飛快地掃了一眼。畢竟早經人事,一眼就明白了江儼說得是什么,這一看忍不住黑了臉,氣怒地踢了江儼一腳,心頭一陣松懈,轉而笑了。 不是皇姐…… 江儼展開披風,把那女尸的臉和被碎石擦破衣服裸|露在外的肌膚遮住,便把她丟到了一邊,只管在這山崖之下細細探查。 這緊要關頭,他竟還顧得上解下腰間水囊,一連漱口好幾回,連聲呸呸呸,喉中的灰土連帶著血沫都吐出來。方才面上的悲痛眨眼散了個干凈,緊繃著臉不作聲,眸中卻是顯而易見的嫌惡。 方才抱著那女尸親了好半晌,現在想想就膈應。 承昭哭笑不得,察覺身后有侍衛探頭探腦,仿佛也看出了蹊蹺,神色驚疑不定。 怕里頭有內鬼,眨眼間,承昭換上一副哀痛欲絕的神色,用披風掩好那女子的尸體,痛哭了兩聲“皇姐”,強忍著臉上的嫌惡之色,然后一臉哀戚地抱起了尸體。 方走出眾人視線,神色驀地轉為狠戾,從牙縫間吐出兩個字:“去找!” 身旁暗衛領命而去。 ☆、虔城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皮沉沉的,睜眼都覺得費勁。承熹已經分不清日子,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幾日。 這一路上她醒過好幾回,醒來時都是在馬車上,只要她清醒片刻,便有人強行給她灌下一杯參茶,隨后再用那迷香把她迷暈過去。 這回醒來卻是躺在床上的,身下床鋪柔軟,淺色的床帳上繡著朵朵杜鵑,卻不是簇新的,顏色泛了白,仿佛掛了有些時候。 連著幾日不食不水,承熹頭昏腦漲,丁點力氣都提不起來,稍稍醒了醒神,把這房間細細打量一圈。 這房間不大,兩床一桌一柜,布置十分得簡單。窗臺子底下有一個陳舊的鏡臺,上頭的紅漆剝落,露出木料原本的顏色。細頸的青花瓷瓶里插著一束花,花已干枯得卷了瓣,不知放了多久。 窗外霞光正盛,西邊的天空被日頭染得暖紅一片,聒噪的蟬鳴聲聲入耳,此時正是黃昏。 她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先前這些人把她裝在棺材里上路,大約是還沒逃出追捕,此時能如此悠哉,定是已經出了襄城。 離江儼越來越遠了……承熹眼睛一酸,不敢再往下想。 一位錦衣男子坐在小桌旁,手中拿著一把匕首把玩。這男子玉冠束發,眉峰凌冽,神情疏淡,他早在承熹初醒之時便已察覺,卻也不率先作聲,時不時掃她一眼,像是在等她開口。 承熹顰眉瞧了許久,也沒記起這人是誰,喉中干澀,連啟唇都費力:“你是何人?” 那人抬眼瞧她,嘴角噙一抹笑,清清嗓子問:“公主不認得我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先前的欽差陸甫! 可他的臉早已不是先前那張了。承熹想起先蠶禮上假扮京兆尹的賊人,登時明白這人先前定是易了容。在他臉上探尋好久,卻找不出與先前陸甫有丁點相似之處。 她本性純良,只知是易容之術,卻根本想不到天底下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