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40
,正是公主先前的大丫鬟——絮晚。她自從在三月圍場射獵的時候受了重傷,被黑衣刺客捉走了,在京城不知名的某處囚了半個月,又被帶到這虔城,在裕親王府中囚了兩個多月。 圍場遇刺的當晚,絮晚已經重傷沒了氣,紅素等人折身回去找她的時候卻沒找到她的尸身,只當絮晚被圍場的野物叼了走,哪能想到她被抓走救活了? 她原先還有些豐腴,如今瘦了一大圈,愣是把這個舉止大方儀態優雅的丫鬟,變成了如今唯唯諾諾的可憐模樣。 那男子點點頭,淡聲問她:“還有呢?” 絮晚眸光一閃,重新低了頭,顫著聲音說:“沒,沒有了……” “身上可有胎記?” 絮晚定了定神,又答:“沒有?!?/br> 她遲疑的這么短短一瞬,男子淺淺顰了眉,手中眉筆微微一抖,一不小心在那女子臉上描錯一筆,他神情驀地冷厲,拿一小塊濕帕重重把那一處畫錯了的抹去,盯著地上跪著的絮晚幽幽說:“可莫要說謊?!?/br> 絮晚一個寒噤,想起這幾月來受過的折磨,單薄的身子抖成篩糠似的,知道這群人有本事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連尋死都沒有門路,即便是咬舌自盡她都嘗試過,卻照舊被人救了回來。 心頭懼意深深,只好說:“耳后……有一顆小紅痔……” 話落她深深伏在地上,一張臉埋在雙臂中哽咽出聲,淚珠子撲簌簌地落。以前她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做出背主的事,可此時卻還是做了,心中的愧悔蓋過了恐懼,恨不得當下死過去。 那男子換了一枝細長筆,蘸了赤色胭脂,提筆要點之時頓住了動作,輕聲詢問:“在什么位置?指給我看?!?/br> 絮晚在袖子上蹭去了眼淚,唯唯諾諾上前兩步,伸出顫抖的手指在女子耳后某處指了一下,“這里?!?/br> “嗯?!蹦凶犹峁P點了上去,薄得幾近透明的耳后,那么一小點紅痣映在白凈柔滑的肌膚上,確實十分漂亮。男子又端著女子的下頷細看許久,覺得氣色不是很好,又在她雙頰點了一點嫣紅小心揉開,總算滿意。 “郡主覺得如何?” 重潤郡主上前,粗略一看便十分滿意:“像?!奔毤毝嗽斠粫?,驚嘆笑道:“真是像極了?!?/br> 重潤靜默片刻,忽的顰眉問道:“只是這畫出來的妝容終究做不得真,水洗一下便沒了痕跡,又如何能瞞上兩三日?” 那男子眸中微訝,笑出了聲:“郡主知道我‘雕骨鬼手’的名聲,卻不知道我的本事?” “此話怎講?”重潤郡主緩聲問道。 那男子也不看她,手中眉筆沿著那座上女子的臉龐輪廓細致勾勒,那女子白皙柔滑的面龐都被淺淺墨線圈了一圈。 “顴骨高了些,額頭扁了些?!蹦悄凶又赋鰩滋幉缓献约盒囊獾?,低聲笑說:“只是人|皮|面|具我都做得,還怕不像?” 密室里只余得他低低的笑聲,連燭燈中的火苗都不安地跳了幾下。 被他捧著臉細細端詳的那女子聞言,眨眼間臉上的血色褪了個干凈。那根毫無殺傷力的眉筆貼在她臉上,仿佛冰涼鋒利的刀刃在她臉上拉過一般。她緊閉著眼瑟瑟發抖,長睫如蝶翼一般輕顫,卻始終沒敢作聲。 早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了,這幾年來,在教養嬤嬤的指導下學貴女說話,學貴女走路,學貴女穿衣打扮,每日涂三回乳膏,把通身的肌膚養得細白柔嫩,就是為了等這一日。 身后的陰影里還坐著一人,瞧了這么一會兒,推著輪椅上前道:“既是無誤,便就這樣吧?!?/br> 重潤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問道:“父王,公主不過一介女流,又能有什么大用?” “你怎的如此說?”裕親王雙眸微瞇,“到底是皇家兒女,雖比不上太子身份貴重,也可將就一用?!?/br> 重潤許久不答,裕親王也不催她,摩挲著自己的傷腿,他的右腿早年便落下了殘疾。前些年疼得最厲害的時候,甚至有大夫建議他截肢,裕親王聞言大怒,他寧愿疼死,也不想留下殘缺的肢體。后來這腿慢慢沒了知覺,如今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重潤靜靜瞧著他,緩聲說:“女兒自小長在江南這一隅之地,這一路上京,有了不少新的見聞?!?/br> 此時重潤是站著的,裕親王卻是在輪椅之上,這般被她俯視,裕親王臉色涼了幾分,“說來聽聽?!?/br> “父王曾說鄉里民間惡吏當道,魚rou百姓??膳畠阂宦飞暇?,行過好幾個小縣,看到的卻是百姓安居樂業?!?/br> “父王曾說京城貪官污吏橫行,可我瞧見的卻是京城處處繁華?!?/br> 裕親王眉尖一顰,冷聲駁斥:“那是你見得少!真正的官場腐朽又哪能一眼瞧得見?” 重潤抿了抿唇,繼續說:“你說當今陛下奢侈無度,可坤寧宮布置得竟不如父王你的寢宮。太子和公主出行也都是輕車簡從?!?/br> “你說文宣帝忠jian不分,窮兇極惡,不堪為帝??晌覐拇罄硭轮姓{出了從文景五年至今的所有卷宗,這二十多年的卷宗我都看過了,十人以上同罪并罰的一手可數,大多是廢太子余孽?!?/br> “如果這樣算窮兇極惡……那父王又算什么?” 裕親王撫著自己膝蓋的動作一滯,驀地把手邊一方小小的白玉硯臺徑直照她面門砸去,怒罵:“糊涂!” 重潤閉了閉眼,卻沒躲。一時只覺雙耳嗡鳴,一道血紅濕意順著她光潔的腦門滴下來。 重潤沉默許久,開口只覺疲憊,“父王,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多年來,父王都是這么講給她聽的。她對他的每句話都深信不疑,覺得文宣帝是不仁之君,整個朝廷都是以權謀私的沽名釣譽之輩,天下百姓都身在水深火熱之中。唯有她的父王才能當此大業。 一路上京,才知道不是這樣。 “女子目光短淺,你哪里能看明白?”裕親王眸光極冷:“當今圣上優柔寡斷,世家把持朝廷,結黨營私沆瀣一氣,如今的盛世不過鏡花水月,粉飾太平!” 裕親王額上青筋暴突,似是氣到了極點,狀似癲狂,把桌上雜物都掀到了地上,一時間滿地狼藉,“若是父王登臨極頂,定會比他做得更好!他算什么!文不成武不就,憑什么就是他!” 重潤定定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父親,她忽然有些明白,為何母妃臨終前死不瞑目了,大約是放心不下自己和兄長吧。 這些年來,父王都未曾再娶。她小時候曾以為是父王牽念母妃,后來卻知,他連母妃的生辰和忌日都忘了個干凈,一顆心被他的宏圖大業占滿,任誰也分不了他半分心神。 幼時的孺慕之情早已變淡,如今對著父親,她竟只剩恭敬和懼意。重潤深深吸了口氣,心口一跳一跳的疼,卻雙膝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