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7
滲出一點血跡。那被紗布裹了一層層的手腕子纖細柔弱,文宣帝都快要忘了,她曾經略顯豐腴的模樣了。 他雙唇幾次開合,張嘴只覺艱澀,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字問他們:“皇后……怎么樣了?” 老院正略略抬眼瞧了一眼,斟酌著答:“娘娘虧了氣血,然并無性命之憂?!痹捖浞蜕碜樱骸爸皇?,娘娘腹中孩兒,怕是不好保?!?/br> 文宣帝心神遽震,一時之間大悲大喜,眼前昏黑一片,喉中也滿是腥甜血氣,聽到身后醫女哽咽的聲音,怒聲斥道:“哭什么哭!不準哭!” 漣漣垂淚的醫女都趕緊噎了聲,再不敢作聲。 他從小寵著的女兒穿著大得不像話的衣裳,縮在床腳蜷成一團,眸光警惕地看著他,白嫩的小臉皴了,不知多久沒涂過鮮牛乳。臉上的笑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難看極了,眼淚卻撲簌簌地掉。 文宣帝喉頭硬哽兩下,上前把她抱入懷中,只覺懷中的小人輕若無物,在他懷中抖成一團。明明怕得厲害還不敢掙扎,更不敢大聲尖叫,像只小奶貓兒一般,只敢小聲嗚咽著,有氣無力地喚:“母后……母后……” 文宣帝聽著,只覺心都要碎了。 承熹出生時早產了快一月,哭聲細弱,還許久不睜眼。那時他心急如焚,連上朝都顧不上了,每天數著時辰,承熹足足六天又七個時辰才睜開眼,比別人的孩子都慢。 便是那時,也比不上此時虛弱。 大約是怕他怕得厲害,承熹小力地掙扎著,文宣帝不敢再抱,只好放下她,看著她縮進被子里,連同頭腳都縮進去。 一口腥血涌上喉間,慢慢滲出嘴角,文宣帝怕嚇到她,用手緊緊捂著嘴,憋著聲嗆咳了半天,輕手輕腳地退出屋子。 出了門又走了兩步,不會被內屋的人聽到了,當下一腳朝老魏公公踢過去,怒道:“這宮中的太醫呢?朕不是特意吩咐了要兩位太醫住在這宮中給公主調理嗎?” 老魏公公沒敢給自己求情,只顫聲道:“下人剛剛來報,東面的水井里頭撈出來兩句腐爛尸身,正是兩位太醫。于三月前暴斃宮中,被沉了水井,此事無一人上報?!?/br> 文宣帝腳下打了個晃,面色青白一片,看著跪了滿院的嬤嬤宮女并總管太監,目光陰鶩,眼中血絲似要撐破瞳仁似的,嘴唇哆嗦道:“這等刁奴……都給朕拖出去斬了……一個都別留下……” 老魏公公顫顫巍巍應道:“奴才領旨?!?/br> * 兄長端著父親的骨灰盒,領著京城的林家人進宮叩謝天恩。 這便是帝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她與兄長相見,縱心中有千言萬語都盡數成了無言。請旨出宮去祭拜過父親,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從前坤寧宮的宮人都回來了,也沒受什么大罪,人人臉上都是死里逃生的慶幸。丫鬟給她加了一條披風,勸道:“娘娘,您大病初病初愈,又懷有龍種,可得穿厚實些,這天兒可真冷?!?/br> 落日時分晚霞熠熠生輝,卻照不亮冬日的陰翳。 她眸中似有淚光一閃而 作者有話要說: 她眸中似有淚光一閃而過,輕輕地嘆了一聲,忍不住縮了縮肩,雙手攏在袖中,眸中嘲諷之色愈深,這套了皮袋的手爐還是前幾日剛剛添上的。 “是啊,真冷……” 那之后的兩年,承熹夜里瞧見人影都害怕,窗子外頭不能有樹;床帳要用純黑的;想要起夜都不敢,有人陪著也不行,定要忍到天亮;不能看到老嬤嬤,宮人全換成了清一水的漂亮丫鬟。 皇后常與她同睡,反倒把她慣得愈發嬌了,九歲的孩子仍與母親同床,她離開一會兒都不行,如何能真正長得大? 只好狠下心來,精心修繕了長樂宮,叫承熹搬去那處住。 以前文宣帝愛喝清酒,閑來無事便小酌兩口。那之后卻換成了另外一種,聞著有股子黃酒的味道,氣味十分古怪。 皇后心中生疑,私底下叫太醫驗了驗杯中余酒,方知里頭摻了別的東西。此乃絕子酒,接連喝上兩月,便再無子嗣的可能。 她心中遽震,卻只作不知,聽他信誓旦旦地說:“合姝,朕此生再不負你?!?/br> 她知道,這是一個帝王能給出的最重的承諾。如果她腹中所懷是個女兒……他連后路都沒給自己留。 皇后眸光微閃,靠在他懷中,輕輕笑了,笑意卻未染上眼底。 他是這樣一個狠心的夫君,這樣一個不稱職的父親,又是這樣一個糊涂的帝王。 可是又能如何呢?還不是得跟他把日子過下去?守著一雙兒女,為母家謀條出路。 此后該盼什么,該求什么,她要走的路都定好了。 只盼今后榮寵六宮,將承昭帶上高位,再不被人逼至如此絕路。 作者有話說: 啊,寫得好累,大概你們看得也很累……然而又不能不寫,因為關系到承熹性格的成因。所以把原定三五章的內容縮到兩章了。 接下來是六七章左右的過渡,然后轉換新場景! 要趕緊去上課了,防盜章中午回來放。 ☆、養?。ㄗ较x) 養心殿本是帝王讀書理政寢居之所,只是這些年帝后恩愛,文宣帝每每宿在坤寧宮,白日到太和殿上朝,午后到御書房議事,養心殿幾乎成了閑置。 東暖閣中,地上的金磚亮得能映出人影,沒有一絲灰塵氣??啥嗄昕罩?,平日除了灑掃宮人再無人來,總覺得少了些人氣。 皇后靜靜坐著,不由思緒跑遠。 她還記得這地方,那時她年僅十六,猝不及防地被人領進了宮。領她入宮的嬤嬤問了許多叫人臉熱的問題,任哪個姑娘聽了這般唐突的問題都會心中著惱,她卻不能顯露出分毫,都得細致應對,萬不可避而不答。 那嬤嬤反反復復交待了半個時辰:養心殿里頭是金磚鋪地,走上去的時候得極為小心,若不然便有鏗然之聲,會惹人笑話。 若是賜座不可推辭,卻也不可露出欣喜的表情…… 反反復復說了許多,好些皇后如今還記得。 便是在這里,頭一回見他。 那時他方及冠,大約是因幼時不受父親所喜,舉手投足間雖有渾然天成的貴氣,卻仍是比不得他的幾位兄長。 大約是未曾想過自己未來的妻子不光賢良淑德,竟還有如此的好模樣,一時有些局促,一連賜了兩回茶。與她說話時溫聲細語,像是怕嚇到她似的,仍未脫去少年稚氣。 那時的她想起父親對幾個皇子的評語,說五皇子愚鈍,倒覺得這話說得有些實在,一時竟笑出了聲。 垂首靜立的老嬤嬤臉上一白,忙給她使眼色。 他卻勾唇笑了,那雙眸子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