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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心中所想,此時神情中卻有顯而易見的低落,如何不知他想的是什么? 紅素欲言又止,明明小世子昨日便醒來了,公主歡喜了半日,卻照舊消沉了下去。一連幾日不能安眠,今晨紅素給她梳發的時候甚至梳下了好些落發。她還餓了好幾天傷了脾胃,又是好一通折磨。 可這些說給江侍衛聽又有什么用呢?公主這幾日都沒問起過他,她一向把所有心事都藏在心里。紅素不敢問,也不知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不敢私自拿主意,怕給兩人岌岌可危的感情火上澆油,只好放下藥碗離開了。 江儼默然站了好一會兒,怔怔看著那藥碗,慢騰騰端起來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曾經他是虎狼不畏的漢子,如今連喝口藥都覺得苦,苦得咽不下喉。 * 已是深夜,偏殿正屋住著的江侍衛不知在做什么,今上午把鋸子錘子銼子拿進房里,叮叮咚咚的動靜就再沒消停過。旁屋的小太監們也沒了睡意,竊竊私語討論他在弄什么。 江儼正拿一把鋸子咔擦咔擦,砍一段竹子做了兩個中空的竹盒,各自刻上一圈鳴響縫兒,拿砂紙細致磨去木刺,用膠把竹盤和輪軸粘牢實。 這是一個小小的雙輪空竹,因為沒空上紅漆,一個時辰便做好了。還在那竹盤上纏了一圈金線,做出來的空竹倒還挺精致。 等膠干的功夫他又做了個風箏的骨架,還順手扎了一只竹蜻蜓。 到了黎明,偏殿的小太監們呼啦啦去吃飯,也沒人喊他一聲。江儼也顧不上吃,喝兩口水繼續忙活。 他昨日還奄奄一息的模樣,今日卻有力氣做這些活計了,老太醫心中頗有些稀奇。掀開他上衣瞧了瞧肋間和腹部的傷勢,瞧著那已經結了口的傷勢唏噓道:“到底是年輕人底子好啊,就你這不吃不喝的德行,居然也熬過來了?” 他兀自感慨了一通,江儼照舊沒吱聲。老太醫也習慣了,左右這幾日在長樂宮暫住,閑來無事就給他看看傷。老太醫胡亂給他抹了點藥,這便起身要走,衣袖卻被人扯住了。 老太醫詫異回頭,一時竟有些驚喜,連著幾日沒吭聲,他都要以為這是個活死人,這是怎的忽然開竅了? 大約是一連幾日沒好好用膳的緣故,此時頭一回說話,喉中火辣辣的疼,聲音更是艱澀,緩緩吐字問道:“小世子如何了?” 太醫這幾日被問得多了,想都不想便順溜答道:“前兒個剛醒,后腦淤血散得差不多了,這兩日還時不時會頭疼,再養上半月也就好徹底了?!?/br> 江儼心中更難過,她還是沒來看他…… “那,公主如何了?” 老太醫顰了眉,一個侍衛哪有資格過問主子傷勢? 瞇著眼瞧了瞧他,見他面上無甚表情,雙眼卻直直盯著自己看,幾日來的頹廢萎靡漸漸消散,眼底竟騰起微弱的希冀之色。 ——左右長樂宮里好些宮人都清楚公主的情況,告訴他也無妨。 老太醫便實話實說:“公主不太好,連著幾日勞心傷神,饑一頓飽一頓的,她腸胃弱,哪能受得了這個?約莫是前兩日流多了淚,皸了眼角,連視物都有些模糊。卻也不知怎的,三日前又傷了頭風……” 他話還沒說完,卻見江儼驀地起身,穿上鞋子就要往殿外去。老太醫忙把人扯住,怒道:“哎哎你這是作甚?趕緊給我躺回去!” 江儼使了個巧勁抽出手,繞過他,匆匆往公主的寢宮行去了。 三日前,正是他在雨中跪著的那夜。 他臨昏迷之前隱約瞧見窗子那處有人看著,醒來卻不知是夢是真??蛇@兩日天氣和暖,若不是那夜公主站在窗前,又怎么會傷了頭風? 江儼心中乍悲乍喜,一時紅了眼眶——公主那日是看著他的。 * 傍晚時,承熹親自下廚熬了雞湯喂皓兒喝下,又一瞬不瞬地瞧著太醫給皓兒施過針,看他早早睡下,這才放心。 昨日他總說頭疼,今日卻好多了,總算有了胃口。 放下了一樁心事,她卻照舊沒心情用膳安眠。此時已是夜晚,皓兒不能受涼,屋子里便沒有開窗,承熹總覺得呼吸不暢,心口那處悶得厲害,只好走去園子里通風。 蟬鳴聲聲入耳,徐徐夜風拂面而來。承熹走出兩步,察覺這是偏殿的方向,輕輕一嘆,又刻意轉身換了個方向,挑了背對偏殿的另一條路散步。 走在一枚枚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約莫是因為她身子差,走兩步便覺咯得腳疼,也沒有心情再往前走,只好尋了個小凳坐著歇歇腳。 卻忽聞身后有腳步聲不緊不慢地行來。臨至跟前了,卻越行越慢,似心中踟躕。 承熹身子一僵,壓住想要回頭的沖動,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明明背對他坐著,卻能察覺他的視線黏在后背上,如芒刺在背,只好起身繼續往前走。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怕她不知自己跟在身后,江儼刻意放重了腳步聲昭示自己的存在。 長月當空,在兩人腳下投下清冷的影子。 那日江儼被幾個小太監抬回偏殿,承熹也是在的。他胸腹之上所受的傷已皮rou翻卷,在雨中淋了幾個時辰,傷口竟隱約泛白,瞧著駭人極了。 承熹在他床榻旁守了一夜,到了黎明時分聽丫鬟來報說皓兒該施針了,這才離開。只是那時江儼昏迷未醒,又如何知道? 直到行到湖心亭,前頭再沒路了,承熹只能停下。 池中蓮花未開,滿池荷葉卻已生機勃勃。承熹怔怔看著水中皺起微波,錦鯉明閃閃的尾巴一晃而過。 觀景閣就在不遠之處臨水而立,廊檐上的燈籠倒映在池水中,灑下碎光粼粼的點點斑駁。先前兩人那般好,多年遺憾都補了回來。這才過去一個月,竟已疏離至此。 明明已至立夏,挾了水汽的夜風吹來,仍覺透骨的寒。 江儼站在她右后方,隔著一步的距離,不敢再靠近。想攬她入懷的沖動在心口橫沖直撞,可他不敢上前。 他知道公主此時不太想見他,無論做什么都怕惹她生氣。 夜風徐徐吹來,她面上竟有脂粉的香氣襲入鼻尖。想來是因為氣色實在難看,怕被世子瞧見,只好拿往日用得極少的脂粉遮住面上憔悴。 視線黏在她身上不放,舍不得分給這夜景一眼。默然許久,江儼輕聲問:“公主,能不能……與我說說話?” 從來都是鐵骨錚錚的男兒,即便入宮為侍多年,卻也自有風骨,承熹何曾見過他這般低聲下氣的模樣。 “你說話……”他低聲又求,承熹心尖一顫,忙想該與他說什么。 明明這幾日每時每刻都在想,徹夜不能寐。臨到近前了,承熹卻一時不知該與他說什么,只好抬眼看他。 三尺外站著的人照舊是一身墨色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