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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婉玗看紅素略帶拘謹地坐下,夾菜入口都十分慎重的模樣,似乎生怕在外人面前丟了她的臉;江儼卻行云流水,一見便知是常來酒樓用膳的模樣,便忍不住小小走了個神。 江儼雖說調回了她身邊,可承昭并沒有把他儀衛隊長副提舉的位子撤下來。按說他身上還掛著四品的官職,可他總是沉默著跟在她的身后,不知情的人自然把他看成她的侍衛。 明明他出身富貴,卻也絲毫不介意外人看低。便說去徐家那日,還充當了她的車夫。 江儼多年習武警惕性極高,便是暗中有人窺伺都能察覺得到,更別說公主這樣正正當當絲毫不遮掩的視線了。抬眼看向她,眼中浮出幾分笑意,趁著明珠和她二哥說話的功夫,把兩樣素菜換到了公主面前。 公主淺淺一笑,夾了一筷子。 這家酒樓的椅子都是按成人的身量坐得,皓兒不夠高,坐上椅子也夠不著桌上的菜。魏明忼便把他抱在懷里,夾菜倒水都十分自然。 江儼整顆心都泛著一股子酸氣,連臉上一貫的面無表情都要破功了,偏偏他得硬撐出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忍得頗為艱難。 正當此時,有幾人大大咧咧推開雅間的門進來,似乎是被魏明忼說話的聲音引來的。見到魏明忼懷中抱著個男童,都是一驚——“哎喲,明忼,你哪兒來這么大的兒子?” 都與魏明忼多年熟識,自然認得魏明珠是他的meimei,又一眼看出了坐在他斜對面那個男子裝扮的是一位姑娘,當下大笑揶揄道:“美人兒子全齊了,明忼好福氣!” 這京城中的世家子弟大多有那么兩個紅粉知己,有的是門當戶對的貴家小姐,看對眼了就出來吃個飯喝個茶;有的是秦樓楚館里頭出來的,有過露水情緣的那種。 總而言之,帶著姑娘出來玩的時候未免別人說閑話,往往會結伴而行,帶上meimei和兄弟湊個份子。雖說他們認不得江儼是哪家的公子,也不妨礙他們在這幾息的功夫中假想公主和魏明忼的關系,腦補完了還覺得挺合理。 想來是哪家的小姐吧,興許已經與魏家定了親? 魏明忼臉色一變,嚴肅道:“莫要胡說,這是承熹公主,還不快過來拜見!”還小心翼翼瞅著公主的臉色,怕她聽了生氣。 容婉玗還不至于為這事生氣,哪怕說話的人眼神不太好使,好歹是魏明忼的友人,也得給幾分薄面。 同行的幾人恭恭敬敬見了禮,拼了個桌,也不嫌棄他們動了一半的菜,喚來小二添上幾個菜又開了宴。 一桌人都吃得拘謹,有意無意地捧著公主??扇葡露潜懵读嗽?,有些話開了個頭才發現不太合適姑娘們聽,只好又訕訕閉嘴。 容婉玗見一桌八尺男兒都縮著肩膀默默吃飯,連說話都要小聲咬耳朵。心覺好笑,見氣氛尷尬便主動告辭了,魏明珠自然也與她一起。 把明珠送回了魏家,又委婉謝絕了魏大夫人的留宿,坐上馬車回了宮。 * 長樂宮守門的兩個小太監正在吃浮元子,見公主回來了,連忙抹抹嘴,擠出笑臉上前請了安。 皓兒今晚興致勃勃逛了一路,此時已經困得不行,紅素要送他回秉謹閣。便只剩下江儼默默跟在公主身后。 連廊上掛著的紅燈籠還沒有撤下,紅燦燦的看得人心生歡喜。今日玩得盡興,公主難得心情這么好,連步子都輕快了一分。 她一向走得極慢,江儼跟在她后頭一步一停,也不比她慢。 江儼抿抿唇,忍不住開口問:“公主今日可開心?” 公主臉上常常都是微笑,若有跟她不熟的人,往往都會覺得公主待人和善。只有在她身邊呆了多年的人才知道,這淺淺淡淡的微笑,往往都是生人勿進的潛臺詞,她也只對不熟的人會這樣。 在真正相熟的人面前公主會變得自在一些,也要比往日那般恰到好處的微笑要多上許多人情味。 江儼在她身邊呆了多年,很早以前就能從她眼角眉梢的些微表情中看出端倪,這日的公主,自然是極開心的。 可他不知怎的,卻偏偏想要多此一舉得問上一問。 容婉玗沒答他的話,只偏過頭看了看他,臉上笑意更明媚了些,連眸光中都有盈盈璨亮的光點。江儼心一酸,又放輕了聲音問道:“公主……可是對魏家二公子有意?” 公主似是沒有聽清,揚眉去看他。江儼吞吞吐吐道:“魏家二公子為人不夠嚴謹……也不夠細致……魏家家大業大……他不合適……” 江儼在她身邊呆了多年,一向寡言卻坦蕩,從來沒有背后非議他人的習慣。這短短兩句,就已經說得頗為艱難。 江儼深深吸了口氣,認真重復道:“他不合適?!?/br> 公主突然有點聽不懂他想說的是什么,怔忪些時,看著遠方燈火璀璨的亭臺樓閣,聲音飄飄忽忽似離得極遠:“你莫要多想,自打回了宮,我就決定要在父皇母后身邊呆一輩子了,把皓兒好好養大便是唯一的念想,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br> “公主怎么會如此想……”江儼輕聲勸了句。公主殿下尚年輕,今后更有大半生美好時光待享,怎么偏偏不去想了呢。 公主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是什么感覺。許久的沉默,她才淡笑道:“魏家二哥于我來說,只是個久別重逢的朋友,你莫要多想?!?/br> ——你莫要多想。 江儼心中微沉,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他也不知公主理解成了什么,可這話聽來只覺得奇怪。 回宮這月余來,兩人見面多了許多,可江儼總是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公主還是像以前一樣溫柔的說話,還是像以前一樣溫婉的笑。 可江儼卻能分辨得出,她待他,是真的不如從前親近了。就好像有許多無形的手推拒著他,把他擋在公主的心外,不讓他靠近半分。 五年的隔閡像無法逾越的天塹一般橫亙在他們之間,一年又一年一點點擴大,如今已生生隔開了萬丈溝壑。 她不走過來,而江儼也不知該如何帶她走過來。 江儼的聲音如往常一樣清清淡淡的,卻有著難以察覺的低落:“公主,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五年前不辭而別地離開,五年后又自作主張地回來? 他問得不清不楚,公主卻明白他在問什么,怔怔看著他陷入沉思。許久后才把目光移向遠處,靜默片刻后緩緩答:“我沒有怪你?!?/br> 江儼整顆心慢慢地下沉,平日面無表情的臉也一點點破冰,顯露出些許慌張無奈的神色來。他寧愿她打他罵他,便是想要他的命,他也能毫不猶豫地親手奉上。 他最怕的,就是她什么都不說,把心事埋在心底,把難過與眼淚通通都自己忍著。 江儼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