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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事,一骨碌從床上翻身爬起來,把正打算扶她起身的趙姑姑嚇了一跳。 徐老夫人先是一驚,思緒在腦海中飛快地轉了一圈,然后便是一喜。 畢竟公主和肅兒也算得上好事多磨,一個五年守寡沒有和離算是有情有義,一個大難而不死必有后福,眼看著兩人就要修成正果了,她們徐家這么多年總算能在世家貴族中抬得起頭來了。 偏偏躥出個方筠瑤來打岔!給肅兒和公主兩人之間添了許多矛盾不說,還在徐家和皇家的姻親之間橫插了一腳。要不是看她肚子里懷著徐家的種,肅兒的態度又太強硬,徐老夫人都想親自出手把方筠瑤收拾了。 徐老夫人又是自責——怎么自己先前愣是被這個還沒出生、指不定是男娃還是女娃的孩子迷了眼呢?還跟公主鬧了不愉快,真是太不應該了!萬一那狐媚子肚子不爭氣又生下個丫頭,她們徐家又跟公主和皇家生了齟齬,那可是得不償失??! 還是老天有眼,如今這狐媚子的孩子要是一沒了,沒了依仗,肅兒也沒法太護著她,隨便打發到哪兒去不成,這下就皆大歡喜了。 至于孩子,嘿,肅兒都回來了,公主也年紀輕輕,有多少孩子不能生?何苦為了那兩個賤種與公主生了怨? 短短幾個眨眼的功夫,徐老夫人心里就多個念頭轉了一圈。想明白這些,徐老夫人對眼下的事竟生出一點期待。只是可惜了那個沒睜眼看看這世界的孩子,徐老夫人拿著帕子拭了拭眼睛,把眼糊擦掉了,權當是為那個沒福氣的孩子掉了幾滴眼淚。 側著耳朵聽了一刻鐘,只能聽著好多人吵吵嚷嚷的,具體說的是什么卻聽不清,老夫人實在靜不下心來,索性打算穿衣起身去看看情況。 ——要是這一跤就摔沒了,正好也省得鬧心; ——要是那孩子命硬,偏生沒事,那她……要不要推一把? 徐老夫人糾結再三,心中有了成算,正打算過去看看情況的當口,就聽到杜趙兩位太醫被請過來了,就連公主也跟著過來了。老夫人深思片刻,覺得現在自己就不好插手了,只能甩了手,任憑他們幾個小輩折騰。 到了亥時,整個院子里還是吵吵嚷嚷一團,方筠瑤躺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叫喚了兩個時辰,她的兩歲女兒也跟著哭嚎,奶嬤嬤怎么哄都沒有用。兩位太醫和幾個醫女都守在一旁。 其實要說實話,太醫身有官職還有些地位,幾個醫女的心里卻都在打鼓——她們都是五年前公主出嫁的時候陛下賜給公主隨嫁的醫女,可現在要給駙馬的外室看胎位,這事怎么看都覺得詭異。 杜太醫摸著白胡子道:“依本官看來,這胎位并無不妥之處,趙太醫看著如何???” 宮里的太醫腦袋都在褲腰帶上別著,“看不出來要你何用!”“治不好就提頭來見!”“她要死了誅你九族!”這一類的話聽多了,早就習慣了打太極。 并不說這些太醫自己沒有真才實學,而是習慣問問同行的意見,保證看診周到妥帖;就算病人真的治不好了,也能多拖一個人分擔責任,畢竟法不責眾嘛! 趙太醫臉上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語氣卻是端得正經,“脈相倒是平和,許是這天兒涼,身子有些不爽利?” 他看診約莫快三十年了,很多時候都不需要看,輕飄飄瞟一眼病人什么病就八九不離十了。床上叫喚不停的這婦人面色紅潤,氣息有力,叫聲尖細卻綿長,一唱三嘆的嗓門兒很是不錯,叫喚了足足兩個時辰,卻沒有半分力竭的樣子;脈相有力,更看不出半點問題。 趙太醫百無聊賴地砸吧嘴——這婦人叫喚了兩個時辰都沒歇歇,體力可真好,不過這要落胎的情形卻裝得太差。 兩位太醫心里是門兒清,不過這樣模棱兩可語焉不詳的說法更激怒了徐肅,他重重一拍桌案,怒道:“什么妙手回春的國醫圣手,瑤兒叫得這般慘烈,你們難不成連安個胎都不會?” 兩位太醫臉一下子拉得老長——他們兩位自認當不起這妙手回春的名頭,不過這國醫圣手的名氣確實真的有。畢竟兩人一個是專為體弱病人和孕期婦人調養身子的食醫,一個是??磱D科和帶下病的疾醫。 食醫和帶下醫,學這兩類的大夫在太醫院真是少得可憐:食醫還偶爾有那么幾個聰穎的女醫能幫著打個下手;可這帶下醫確實常被太醫院里的同行鄙視。 所以杜趙兩位太醫確實很出名,可這名氣大卻不太好光明正大地說。 他倆當初是文宣帝親自指給公主,陪著公主入府的,一心只管照看公主。至于公主府以外的人,想請他倆看病的達官貴人數不勝數,想要請二人看診還要托關系走后門賠笑臉,自然會顧忌著兩人顏面;就算皇親貴胄來了,都得排隊等著公主的許可,公主準許了,他倆才能出府去給別人看病。 如今被徐肅這么一罵,簡直就是當眾打臉。 兩人中的食醫杜太醫抽了抽胡子,僵著個臉,語氣卻恭恭敬敬地回道:“駙馬的意思老臣明白了,這就去開安胎藥的方子?!?/br> 走出門外的時候杜太醫卻轉頭朝著容婉玗撇了撇嘴,作出一副“駙馬太兇,下官無奈”的表情來。 一直看著兩位太醫動作的容婉玗無聲地憋著笑,讓他們下去開安胎藥了。 ——不就是一碗安胎藥嘛,她公主府還是不缺這點藥錢的。她倒是想看看,這胎位好好的卻哼唧得像殺豬一樣的方筠瑤,到底還想做什么? 容婉玗喝了兩壺茶,又換了一身常服,打了好幾個哈欠,托著腮幫子走神,想著這休書要怎么寫。 徐肅這人本來就不怎么精明,現在又正在犯混,回府后盡說混賬話。要不是他現在還頂著個駙馬的身份,她真想不顧身份地啐他一臉。 和離?他想得美!敢欺負自己和皓兒還想和離,一封休書都是便宜了他!正這么天外神游著,就見藍色的一團撲到她懷里,正在出神的容婉玗被撞得有些疼。低頭一看,卻是本來早該睡著的皓兒。 小魏公公跟在后面,哼哧哼哧跑得大汗淋漓,隔著老遠就苦著個老臉哭訴:“哎喲我的小主子,您等等奴才呀!” 他看公主神色清冷,還沒喘勻氣就趕緊回道:“回公主,府里動靜太大,小少爺一直鬧著要見您,奴才實在是攔不住了呀!” 容婉玗揮揮手讓他退下,摸了摸懷中小包子的腦袋。她身上蒙了薄薄一層寒霜,凍得皓兒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看看這情形,今兒晚上得鬧一宿了。 容婉玗正打算帶著皓兒回房,穿得厚厚實實的皓兒卻脫下了自己的小斗篷,蓋到了娘親身上。這才仰著頭重新攬上容婉玗的脖頸,湊近她耳邊小小聲地問:“娘親,這是在做什么呀?” 這是在做什么